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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蜜見 -【愛上干物女之四】邪總裁的對手 [打印本頁]

作者: ss25    時間: 2009-1-3 04:19 AM     標題: 蜜見 -【愛上干物女之四】邪總裁的對手

本帖最後由 wint 於 2009-1-13 12:13 PM 編輯

        因為一場意外,她封閉自己成為愛情絕緣體
  帶著滿心的傷痕躲到了「世界的盡頭」
  某天,一個充滿陽光的男人突然闖進她平凡的人生
  以笑容趕走憂鬱,照亮她心裡的陰暗──
  雖然她信誓旦旦,不想再招惹愛情這個東西
  但它卻總在人毫無防備之際悄悄來臨
  她從來不知道,由心牆外拂進的陽光是如此耀眼
  更沒有想到,遲來的愛情滋味竟是如此甜美
  就在她決定忘記過去,把心交給他時
  卻發現他的靠近,只是為了她所擁有的土地
  他曾經帶給她的感動與心動
  只是一場讓她以為遇見「命中注定男」的騙局……

作者: ss25    時間: 2009-1-3 04:20 AM

楔子

  某日,幾個好友聚在新竹山區一間咖啡廳──「世界的盡頭」。

  那是一棟被大片波斯菊環繞的白色小木屋,雖然木屋有點歷史,重新上漆卻讓它煥然一新,裡頭的擺設簡單而溫馨。

  這裡原本是樓凡的老家,父母過世後將這片土地和老房子留給她,空了好幾年,兩年前樓凡才將它改成咖啡廳,也是一票好友的聚會處。

  因為非假日,樓凡特地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將時間和空間留給好朋友們。她一向是個很隨興的跑堂兼老闆娘,不想營業時就這麼做。

  「啊……能像這樣坐擁花田,品嚐上好的咖啡,感覺好幸福哦!」柏寧滿足地伸伸懶腰。她專門在網路上幫人訂製衣服,訂單已經接到明年,每天窩在工作室裡的她難得能夠偷閒出外透氣,因此非常珍惜這優閒的片刻。

  「是不錯啦,只是天氣這麼好,如果能帶BoBo出來透透氣該有多好!」因為樓凡禁止大型寵物入園,莫優只能將所養的拉布拉多犬留在家裡。

  她開了家寵物美容用品店,雖然請了兩個店員,但她仍放心不下店裡那些貓狗寵物。「也不知道小潔和阿寬能不能應付那些小寶貝……」

  正翻閱雜誌的莊淨忍不住抬頭糗她:「你呀,對那些小貓小狗比對男人還有興趣!」

  莊淨人如其名,白白淨淨的,靜靜坐在那兒時看來極為優雅,一開口卻完全破功。她在高中時是跆拳道校隊,也是四人之中最大刺刺、最白目的一個。

  她現在接手家裡開的按摩館,前陣於才將店面大肆整修,弄成明亮現代的按摩會館。

  「我們這幾個哪個對男人有興趣?唸書的時候大家也沒交男朋友,畢業那麼多年了,各自忙著念大學或工作,這中間你們有跟誰交往嗎?」樓凡提出一個大家都很少細想的問題。

  她在幾人裡頭個性最沉穩,思想也最成熟。她們高中念女校時,樓凡可是學校裡的風雲人物,因為身材高眺,又長得十分英氣,因此話劇公演時都是演男主角,迷倒好多學妹。

  「對耶,我們這群好朋友還真怪,大家畢業後都沒進入職場,反而開了店當老闆娘,也沒交男朋友耶……」柏寧恍然大悟,顯然很少想過這個問題。

  「可能是因為平姊的關係……」莊淨偷瞄了樓凡一眼,幾乎是自言自語地說著,但大家都聽到了,包括樓凡。

  「喂,你哪壺不開提哪壺呀?」莫優用手肘撞她一下,大家同時偷覷樓凡的反應。

  樓凡臉色變了一下,卻很快恢復灑脫的笑容。「沒關係啦,我姊都走了很久了……」

  樓凡的姊姊樓平從小就是個優秀的學生,卻在念台大外文系二年級時因為感情的事輕生,當時她們才高二。這些好友一起陪伴樓凡定過那段傷痛,但因為樓家兩老太過傷心,幾乎忽略了還有一個小女兒的存在。

  或許因為這樣,那時幾個小女生潛意識都對愛情產生莫名的排斥,談感情這件事沒有興趣。

  即使樓凡表示不在意,現場還是一片靜默。

  莊淨為自己的失言懊惱不已,只好低頭假裝翻閱雜誌,剛好翻到一頁探討目前最熱門的話題,於是故意提高聲調以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喂,你們看!日本最近出現一個新名詞,叫作「干物女」哦……」

  「什麼東西呀?」柏寧和莫優興致勃勃地呼應,意欲藉此沖淡哀傷氣氛。

  莊淨大聲念出雜誌的某一段話:「所謂干物女就是形容「放棄戀愛,凡事都以不麻煩為原則的年輕女子」,她們假日時幾乎都在家裡睡覺,穿著高中時代的體育服,斜躺在家裡喝啤酒,看棒球轉播、DVD等,完全進入懶散舒服的生活。因為像乾貨一樣漸漸乾枯,所以不足以吸引男人的注意……」

  莊淨不管其他人臉上正冒出三條線,仍自顧自念著:「你們看,這裡列了十點,只要符合六項就具備「干物女」的條件哦……」

  雖然這段定義讓眾人心裡挺不是滋味,大家還是湊上前看著雜誌裡提到的十點條件:

  一、追求懶散閒適生活的年輕女人。

  二、不管額頭看起來有多高,在家裡一定把頭髮隨意夾起。

  三、愛穿寬鬆的運動彈性布料,整體看起來不搭也無所謂。

  四、會隨便站在廚房吃東西。

  五、最近只有爬樓梯讓自己心跳。

  六、忘記東西不脫鞋說直接以腳尖踩地板到房間拿。

  七、假日不化妝也不戴胸罩。

  八、半年沒上美容院;只有夏天除毛。

  九、一個人也敢上飯館吃飯。

  十、認為在家看漫畫也比跟男人談戀愛有趣。

   每個人越看臉色越沉,看完後很有默契地望著彼此,臉上明白寫著「心虛」兩字。

  「我才不是「干物女」咧!」莫優首先發難,卻是抵死不承認,也對那樣的報導不以為意,「我們打扮是為了自己,覺得舒服就好,又不是為了男人!況且,他們還不如狗狗忠實……」

  「我同意,戀愛太麻煩了!尤其搞曖昧的階段,真的很煩耶!又不知對方想些什麼,等到確定彼此心意,又覺得不好玩了!」柏寧鼓起圓嫩的臉頰附和著,「我們工作那麼忙,哪有時間浪費在男人身上?而且一個人上館子有什麼不對呀?」

  樓凡笑得極為淡然,她根本不在意別人怎麼看或定義自己。「好,我承認我是「干物女」,那又怎樣?我覺得一個人過很好呀!愛情那東西就像煙火,幾秒鐘的燦爛然後化為灰燼,不如平平淡淡過日子,為自己而活……」

  「沒錯!我們真不愧是好朋友耶,大家的想法都一樣!朋友是一輩子的,男人未必會一輩子對你忠實。像我們這樣很好呀!平時抽空出來聚聚,老了以後大家一起作伴,誰需要男人?」莊淨的口氣極為豪氣,卻說中大家的心思。

  「對!女人要自立自強!我們好歹算是個老闆娘,工作事業都是自己的,自己最可靠!」

  「好,我們就這麼說定,老了一起作伴!」四個女人異口同聲說著,濃濃的友誼隨著咖啡香飄散在空氣裡。

  雜誌被丟在一旁,斗大的「干物女」三個字,好像默默為她們的生活下了註解。
作者: ss25    時間: 2009-1-3 04:20 AM

第一章

  「再見囉!以後如果吵架別來煩我哦……」樓凡朝著駛離的三輛奔馳房車揮手,以開玩笑的口吻向好友們道別。

  今天是她們四個死黨的聚會,但現在多了三個男人外加一個小貝比,還好莫優家裡那五隻大狗沒來湊熱鬧,不然她的花圃準被最調皮的點點給毀了!

  送定了好友們,樓凡隨興地坐在白木屋前的階梯上,為這人生的無常感到玩味。

  一年多前,四個死黨還信誓旦旦說著不要結婚,年紀大了以後一起養老,誰知那三個沒義氣的女人先後遇上她們的真命天子,不到幾個月就閃電結婚,只剩下她這個「愛情絕緣體」繼續留下來獨享「干物女」頭銜。

  三位好友在戀愛的過程中都曾經把她這裡當成感情的避難所,如今她們和心愛男人沉浸在甜蜜的兩人世界裡,只剩下她孑然一身地留在「世界的盡頭」。

  只是,一日一她也遇上感情的困擾,她能逃到哪裡呢?樓凡望著眼前燦爛的波斯菊花田,不禁這麼想著,隨即又為自己的無聊感到好笑。

  她這輩子只想守著這一片美麗家園直到生命盡頭,這是她回來開這家咖啡廳時便已下定的決心,而她相信自己的意志力比那些姊妹淘堅定。

  或許是天生的務實個性,也可能姊姊的悲慘遭遇讓她看破愛情的虛幻,樓凡對未來不願想太多。這樣無慾無求的日子最適合她,被稱為「干物女」也無妨,至少隨興的生活很快樂。

  「樓凡,怎麼坐在這裡發呆?今天生意怎樣?」一個爽朗的男聲打斷她的沉思。

  「王大哥,今天來得比較晚哦……」那是她的老鄰居王進發。雖說是鄰居,王進發的農莊卻是在另一個山頭,坐落於一大片茶園中央。

  「剛剛去附近巡了一下……」王進發是個老實的茶農,他也像附近其他較年輕的農戶一樣,偶爾會來樓凡這邊喝咖啡、聊天。

  樓凡起身拍拍屁股轉身入屋,打起精神招待老客人。「照舊嗎?」

  「是呀,雖然喝茶慣了,但現在不喝你的咖啡整天就怪怪的……」王進發把這裡當作自家一樣坐在吧台,那是熟客的指定席。「對了,有人找你談過了嗎?」

  「談什麼?」樓凡關上磨豆機,將咖啡粉倒進塞風壺的上座,熟練地攪拌著咖啡粉,讓它們在小小的漩渦裡釋放甘美的滋味,咖啡香氣頓時瀰漫滿室。

  「前陣子有個「鼎峰開發集團」的經理來找我,他說公司看上了「向陽谷地」,想把這裡開發為頂級的高爾夫球場兼度假中心。」

  「鼎峰開發」是國內排名數一數二的大財團,經營的不只是房地產生意,近年更將觸角伸向頂級度假中心,在中國蘇州、天津、麗江、杭州等地,以及關島、峇裡島和馬爾地夫都設有大型度假村。

  「可是沒人來找我呀……」樓凡微蹙著濃眉。她是聽過「鼎峰開發集團」,但對於度假村和高爾夫球場這種過度開發的做法並不以為然。

  「「鼎峰」開出的條件很不錯,附近的農戶都跟他們談過,據我問過的好像都打算要賣掉地了。畢竟我也四十幾歲了,再做還有幾年?我兒子又不想接手,以後這片茶園也只能外包給別人做,賺不了多少錢……」王進發說出附近農家的心聲。

  樓凡遞上煮好的咖啡,沉默了一下才開口。「這片好山好水如果賣給財團,以後只有有錢人能享受得到,不是很可惜嗎?」

  「是很可惜……但是不趁現在行情好賣掉,以後可能沒這麼好的機會。」王進發看著樓凡不認同的表情,問道:「你不想賣嗎?」

  「這裡有我的回憶,這是再多金錢也換不來的……」她不加思索地搖頭,目光調向窗外的花園和遠處山巒,「而且我不贊成土地過度開發,這對大自然是無法彌補的傷害。」

  「你說的也有道理,畢竟年輕人的想法比較符合世界潮流……」聽她這麼說,王進發倒有些不好意思。但他隨即斂起玩笑的神色,語重心長地說著:「不過,你還這麼年輕,未來的日子還很長,不應該一直被綁在這個地方,畢竟過去的事早已經過去了……」

  他還記得樓平的事,也知道此事對樓家兩老的打擊有多深。因此他猜想樓凡這種自我放逐的心態應該和姊姊的自殺有關。

  樓凡揚起嘴角露出釋然的微笑。「別忘了,我在台北也混了好幾年……現在是我綁住這個地方,不是這個地方綁住我。」

  「這樣呀……」王進發啜了一口咖啡,也不再多說什麼。

  隔幾天,王進發口中的「鼎峰集團」開發部經理王達觀找上了樓凡,並開出極優渥的條件,卻被樓凡一口回絕。

  之後王達觀大概每隔幾天就來報到,來者是客,他們也都有在店裡消費,樓凡也不好趕走他們,只能不厭其煩地重申不賣土地的意願。

  從王進發那邊得知好幾戶農家都有意願要賣,「向陽谷地」只剩樓凡持反對意見,她聽了只是微笑,卻對這種孤單的狀況無限感既。

  如果有錢,她還真想買下整個谷地,就維持現狀,或開始造林讓土地休養生息。

  她當然不指望這個開發案會因為她的反對而取消,但可以確定的是,她絕不會妥協,任由這些大財團為所欲為,壟斷了屬於所有人的美麗山景。

  喜歡園藝的她親手打造了這個世外桃源,雖然她不喜歡透過媒體宣傳,但口耳相傳的魅力讓她的生意還算不錯。她堅持每杯咖啡都親手烹煮,店裡也只有她一個人手,每到假日才請工讀生負責外場。

  還好來這裡的客人都有等待的耐性,因為他們的目光總先被外頭的美景所吸引,而繚繞在白屋裡的咖啡香氣也先一步取悅每個人的嗅覺。

  在這個非假日的午後,初秋的陽光雖然有點烈,但山上的氣溫較涼爽,樓凡關掉冷氣,打開面對花圃的法式木門,讓靠窗的座位更加貼近大自然。

  小小咖啡屋來了五桌客人,他們都一臉陶醉地望向敞開的戶外,連連發出輕聲讚歎或忙著拍照,唯有靠窗角落的男人是落單的。

  他剛剛才坐定,一坐下來手便托著留著胡碴的下顎靜靜望著窗外,桌上放了一部看來有些年紀的萊卡相機。

  那帥氣悠哉的模樣讓樓凡想拿起相機拍下他,這個姿勢和光影拍起來肯定很有味道,尤其他的古銅膚色和白色T恤的搭配極為搶眼。

  他是日本人嗎?這裡交通不是挺方便,所以很少有外國觀光客會來……樓凡暗忖著,抬起眉眼望向窗外的同時不忘瞄向那個男人。

  將煮好的兩杯咖啡端給別桌的客人,她這才走向男人,對他露出淡笑。「你好。」

  「你好……」男人轉過頭,抬起黑亮的眼眸對她露出友善的笑容,指著窗外說:「很棒的風景!」

  從他的口音聽出是台灣人,樓凡將自己設計的MENU遞到他面前。「是呀,有拍到什麼好照片嗎?」

  她猜想他是攝影師或建築師之類的,氣質看來有些像。

  「看得癡迷了,鏡頭蓋都忘了打開!」男人笑開一口白牙,看來極為陽光。

  他環顧室內,指著牆上掛著的照片。「而且這些照片很棒,我沒有信心拍得比它們更好……」

  「那是因為你對這裡的感情不及我。」她像是談論起情人一般,眼底流露出些許的夢幻和親匿。那些照片是她依憑著對這塊土地的熱愛,由她眼中觀察到的山中歲月刻痕,每一張都是她的生命年輪。

  「那是你拍的?」男人的晶亮眸光閃過真切的讚賞,他是衷心喜歡那些照片,它們捕捉了大自然最美麗的演出。

  「不像嗎?」樓凡眼底閃動慧黠的光彩。她不知道自己怎會和這位陌生的客人講那麼多,可能因為是攝影同好,自然多了份想互相切磋的渴望,況且她也挺喜歡交朋友的,很多客人來了幾次都成了朋友。

  男人微皺著眉,故意裝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是不太像……」

  「怎麼說?」樓凡沒料到有人會是這種反應,因為客人一聽說照片是她拍的,反應大多是「拍得好漂亮」之類的讚美。這男人的反應很特別,她不禁期待聽到不同的聲音。

  「像這張……太晦暗了!」男人環顧四周,最後指著最近的一張照片。那是近處迎光的波斯菊花田和遠處背光山景的對比。

  他直接點出自己的看法。「波斯菊雖然耀眼,但背後卻籠罩著大片陰影,讓人有種好景不常的感慨……這樣的隱喻不像是個漂亮又有活力的年輕女孩拍出來的……」

  他順勢讚美了樓凡,但一針見血的評斷卻直指她的內心世界。「那該是哪種人拍出來的?」

  男人想了一下,隨即笑得神秘。「像我這種歷盡滄桑、心底有陰影的人。」

  她深深望進他眼底,為這句充滿故事性的回答加快了心跳,更為那雙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眸而心悸。他確實說中她心底一直不被承認的那個區塊、不願面對的陰暗角落。

  「嗯!真是與眾不同的見解,有趣!」她很快轉移話題來迴避他的眼神,笑容卻不如之前自然。「對了,都忘了問你要喝點什麼!」

  男人甚至沒有翻開MENU,只是將它遞還給樓凡。「給我一杯你推薦的咖啡好了。」

  他的口氣有些傭懶,看著樓凡的眼神像是對待熟識多年的老友,她有些僵的笑容受到感染,也回復往常的親切。

  雖然不喜歡被看透的感覺,但她對這個謎樣的男人卻十分感興趣──那只是純粹的欣賞與好奇。

  「你較偏好義式還是單品?」樓凡還猜不出他的品味。依他的年紀大概三十出頭,隨興的牛仔褲打扮看來兼具都會感和個人風格,像這種人通常較偏好義式口味……

  「單品,不酸就好。」男人看來也有自己的堅持。

  「那我推薦曼巴,可以嗎?」以淺焙的巴西聖多斯綜合曼特寧濃烈的炭烤味,不慍不火的甘味很像這男人給她的感覺。

  「聽來不錯。」男人揚起嘴角贊同地點頭,樓凡終於知道他為何要留胡碴,因為他的薄唇看來比女人還秀氣。

  「那請稍等。」她揚起飽滿的潤唇轉身回吧台。

  樓凡一轉身離去,男人立即換上審視的表情,那雙晶亮的眼眸閃爍著玩味光彩,嘴角揚起高深莫測的微笑。

  他正是數個月前使計讓藍宏樂放棄台中八期國有土地競標案的萬海青,也是「鼎峰開發」的總裁。之前聽下屬報告土地收購的進度受到阻礙,於是前來一探究竟,更想親自會會下屬口中最難搞定的地主──一個遺世獨居的頑固女人。

  首次交手之後,他才知道下屬為何踢到鐵板。這女人的確太有主見,是那種典型不為金錢所惑的理想主義者,對開發商來說是最難搞定的地主。

  不過,世上沒有難搞的女人,只有不懂女人的男人!

  他腦中隨即浮現前陣子碰到的那個傻呼呼卻又單純可愛的莊淨,可惜她已經被藍宏樂那傢伙占為已有,否則他還挺喜歡她那股傻氣……

  那陣子為了和藍宏樂爭奪台中八期國有土地,他戴起金框眼鏡裝成斯文的王凱書,扮演被欺壓的弱勢者,單純的莊淨一下子就主動跳進他所設下的局。

  最後,藍宏樂為了心愛的女人白白放棄五百億的投資案竟標,萬海青的工於心計讓「鼎峰集團」贏得一大勝利。

  如今對手也是個女人,這正是他最拿手的部分。

  眼前這個女人雖和莊淨一樣擁有其他女人所欠缺的英氣,但她顯然內斂許多,也多了份深沉。她的笑容雖然帶著生意人的親切,但他感覺得到她的心是封閉的,友善的笑容背後藏著讓人看不透的心思,那雙極具古典美的鳳眼透出些許難懂的神秘,還有那些照片……

  越難搞的女人越能激發他心底的征服慾望,他不會讓一個女人阻礙他的全盤計畫!不計一切手段達成目標,這就是他萬海青從社會最底層爬到今天這個地位最主要的關鍵。

  他得想想該怎樣接近她,取得她的信任……

  叫樓凡是嗎?等著瞧好了,從今天開始,他會讓她的生活變得不平凡!

  萬海青微揚著嘴角,與正好看向這邊的樓凡四目相接,她鎮定地一笑,目光隨即專注於在水中旋舞的咖啡粉。

  萬海青這才打開相機,趁她不注意時拍下那專注的眼神,斜照的光線將那張清秀白皙的臉龐映照得異常沉靜。

  他轉過頭繼續望著窗外,更加深將這片美景據為己有的決心。或許,還加上她……但在這個計畫裡,她注定成為悲劇的女主角!

  這樣的想法竟讓萬海青那顆硬如鐵石的心感到一絲愧疚,卻只是稍縱即逝。

  ******

  星期六下午,「世界的盡頭」氣氛特別詭異。

  開店後沒多久便來了好幾個高壯的男人,約莫十幾人同時佔據了店裡的八張桌子。他們沒交談,每個人都點了一杯咖啡靜靜坐著,但光那氣勢就夠嚇人

  「樓姊,那些人是不是……黑道呀?」只有假日才會來幫忙的小琪剛送完咖啡,回到吧台後的表情誇張得有些像是劫後餘生。雖然那些人沒有穿黑衣,但撲克臉卻像是同一家公司出品。

  樓凡只是抬頭看了那些人一眼,又專注地煮著咖啡。「來者是客,平常心看待就好。」

  這些壯漢從未在附近出沒,會同時出現在她店裡,肯定和「鼎峰開發」脫離不了關係……樓凡心裡有些底,但她的表情卻沒有顯露絲毫的慌亂,只是抱著靜觀其變的態度。

  「可是……好多客人都進不來,如果他們一直不離開怎麼辦?」畢竟只是未出過社會的大學生,小琪努力壓低聲音,露出店裡隨時會發生黑道火拚的惶恐。

  「他們也算是客人,其他客人也只能等了。」樓凡同時煮好了四杯咖啡端上吧台,給小琪一個安撫的笑容。「鎮定一點,沒事的。」

  「哦……」小琪端起咖啡放在托盤上,咖啡杯卻嘎嘎作響,原來小女孩嚇得雙手直發抖。

  「算了,我來吧!你把水槽的杯子洗一洗。」樓凡將四杯咖啡端到最遠的一桌,刻意將某桌的咖啡留到最後送。

  待一杯杯咖啡端到客人面前,她對著一個看起來最像頭兒的男人露出親切的笑容,並將帳單放在他面前。「一共兩萬元,請先買單,謝謝。」

  成浪那張撲克臉稍稍動了一下。「不過十幾杯咖啡,需要這麼多錢嗎?」他挑眉看向樓凡,生意人的笑臉依舊回視著他。

  「我預計你們會坐上一個下午,或許還會坐到打烊,所以今天的營業額就算在你們的帳裡囉!」樓凡故意裝出無辜的表情,等著成浪的回答。

  十幾個壯漢聽到兩人的對話,都將目光集中在樓凡身上,小琪趕緊上前想把她拉回吧台。

  「樓姊,算了啦……」店裡只有她們兩個女人,萬一這些人發起狠來,兩個弱女子還真是叫天天不應!

  樓凡以手勢按捺小琪,笑臉依舊迎向成浪。

  「你這裡沒規定能坐多久,趕客人或獅子大開口都違反了公平交易法,我會到消基會申訴。」成浪輕嗤一聲,自顧自喝起咖啡,完全不將樓凡的話放在眼底。

  但他暗自佩服樓凡的勇氣,一般女人遇到這等陣仗早就嚇得躲起來了,這女人居然還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樓凡拉開清亮的嗓音,故意說給咖啡廳裡所有人聽。「那你們公司用這種不道德的方式欺負我這弱女子,我該向誰申訴?」

  隔壁桌的壯漢蠢蠢欲動,成浪以手勢制止他們。「我們只是尋常的客人,聽說這店裡的咖啡還不錯才來捧場,老闆娘你這番指控未免太嚴重……」

  他依舊不動如山,好像打定主意賴著不走。面對形同無賴的行徑,樓凡也沒轍,但她還是不忘表明自己的立場。

  「回去告訴你們老闆,我這塊地說什麼也不賣,這招鳩佔鵲巢對我來說沒用,要耗時間大家一起耗!」這些人的目的無非是逼得她生意做不下去,樓凡並不打算屈服。

  她將帳單放在成浪面前,「請先買單。」

  成浪卻是看也不看就將帳單夾丟在地上,眾人皆抱著看好戲的心情對樓凡露出嘲諷表情,她則是固執地不肯退讓,仍舊瞪視著成浪。

  咖啡廳裡的氣氛僵得令人不寒而慄,小琪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氣上前想撿起帳單夾,卻有人的動作比她還快。

  萬海青撿起帳單夾走到樓凡身邊,故意以手臂環著她的肩膀。「親愛的,怎麼回事?」

  樓凡一眼就認出他,並從他的眼神中會意出他的用意,很有默契地配合演出。「老公,這幾位先生好像對我們店裡有些不滿……」

  樓凡將方纔的事約略說了一次。直到見到萬海青,她才知道剛剛自己有多緊張,她緊抓著他的手,掌心還冒著汗。他的出現讓她莫名地感到安心。

  「沒關係,交給我處理。」萬海青拍拍她的手,熱忱的笑容極具安撫力。他轉頭看向成浪,兩人交會的眼神分別閃過不同的情緒,快到樓凡並沒有察覺。

  「這位大哥,如我老婆所說的,請你先買單,場地費加上咖啡的錢一共兩萬。」萬海青的聲音沉穩中透露著強勢。

  成浪卻完全不當一回事。「這種收費太不合理,我無法接受。」

  「若嫌包場消費太高付不起,那就請各位大哥喝完咖啡就走人,讓更多客人享受敝店的服務。」萬海青一雙利眼環顧四周,所有壯漢都冷冷盯著他,伺機而動的態勢看得樓凡緊張不已。

  萬海青緊捏了她的手一下,示意她放寬心。

  「我們覺得這裡的風景還不錯,想坐久一點不行嗎?」成浪慢條斯理地端起咖啡,擺明賴著不走。

  萬海青則是露出漫不經心的淡笑。「那真遺憾,我剛剛約了新竹縣警局的高建智局長和幾名警官來喝咖啡,算算他們應該快到了……」

  萬海青悠哉地看看手錶,胸有成竹地盯著成浪,兩人就這麼互不相讓地對望。此時,外頭車道剛好閃進警車的紅藍閃光。

  成浪往外看了一眼,掏出三千元放在桌上便起身,以警告的眼神看了萬海青和樓凡一眼,隨即步出咖啡屋,其他壯漢也跟著離去,小屋很快就恢復平靜。

  壯漢們一離去,一個警察立即進門,還狐疑地邊回頭。「樓小姐,怎麼了?剛剛那些人……」

  「他們……」樓凡本想上前報案,萬海青先一步拉住她。

  「沒事的,警官,那些只是尋常的客人。」他拉著樓凡的手,兩人親密的樣子就像是一對情侶。

  定時巡邏的警官沒有懷疑他的說詞。「沒事就好。」

  萬海青又捏了樓凡的手一下,她趕緊出聲附和。「是呀,他們中午包下了場地慶生,剛剛才結束。」

  「那就好。」警察定出門外,打開巡邏箱簽了名,便又上車離去。

  「天吶!還好沒事了……」小琪第一個癱在椅子上,嚇得臉色發白。

  「你……」樓凡一臉疑惑地看著萬海青,本想問他怎麼回事,一開口才想到自己的手仍被他緊握著。

  「你……怎麼會?」她趕緊掙脫,臉上流露甚少出現的尷尬,白皙的粉頰竟然染上兩片紅暈。她努力維持心跳,鎮定地問出了疑惑,一見到萬海青那張帶笑的臉,卻又不知從何問起。

  他很有默契地回答她想知道的事。「我剛剛在門外看到裡頭氣氛怪怪的,上次來時知道你這邊有警察會定期巡邏,才抓準時間進來演這齣戲,希望你別介意我多管閒事。」

  「怎麼會是多管閒事?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緊張……」樓凡不禁佩服他的機智,不諱言地道出了心情。

  「對呀!對呀!要不是你及時解圍,我和樓姊真不知道會變成怎樣?」小琪則是把萬海青當作救命恩人看待,「這位大哥,怎麼稱呼你呀?」

  小女孩以崇拜的眼光看著萬海青,似乎為他的魅力著迷下已。

  「我是歐靜山,大家都叫我阿山。」萬海青露出一口白牙,熱誠開朗的笑容像山一樣可靠。他的目光始終盯著樓凡,她正走回吧台準備幫他煮咖啡。

  小琪則是一逕地自我介縉。「阿山哥,我叫小琪,只有假日會來這邊幫忙,我現在大二……」

  萬海青連忙打斷小女孩的嘰嘰喳喳。「老闆娘呢?怎麼稱呼?」

  樓凡揚起眼眉對他微笑,挾帶著小小的幽默。「我叫樓凡,大家都叫我樓凡。」

  「可是……你看起來一點也不平凡。」萬海青說得淡然,但那雙深幽的眸子卻發出熒熒閃光。

  「我這個人再平凡不過了……」樓凡笑得謙遜,卻沒停下手邊的工作,仍一邊和坐在吧台前的萬海青說話,「倒是你的名字很適合你。」

  「哦?怎麼說?」他眼眉一挑,身體微微前傾,期待她的解釋。

  「有著山的氣勢和沉靜,卻又神秘得讓人難以一窺全貌……」她將煮好的曼巴遞到他面前,帶笑的眼眸包含著試探的意味。「有種雲深不知處的深沉。」

  「哈哈……好個雲深不知處!」萬海青開懷大笑、心底卻對她的觀察入微感到詫異。或許,他太小看這個女人了……

  「每個人都有陰暗的一面不是嗎?或許……我的陰暗面恰好和你相同,所以才會用自我放逐來逃避……」他直接切人心裡的疑惑,一雙眼眸似乎一眼就能看穿她。

  樓凡發現自己在那雙利眼面前像是透明的,很不自在地移開視線。「我的生活光明得很,沒什麼陰暗面,更別說自我放逐……」

  「「世界的盡頭」難道不是代表你的心境嗎?」萬海青啜了一口咖啡,一派悠然地問著。

  樓凡愣了一下。從沒有人探究她取這個名字的心境,只當這兒美得像是世外桃源讓人流連忘返,才會以「世界的盡頭」來隱喻這塊土地的遺世獨立。萬海青的問題再次直搗她不願面對的幽暗角落,此刻她竟不想逃避這個話題。

  「自我放逐在世界的盡頭,不也是一種不同的生活方式?」她斜睨著他提出反問,引起萬海青一陣輕笑。

  「呵呵!的確很讓人羨慕的生活方式……」他略帶自嘲地說著,神情顯露淡淡的無奈和滄桑,「像我,四處漂泊了好幾年,還真想找個地方落腳,如果有人肯收留,就算「世界的盡頭」也會讓人有種歸屬感。」
作者: ss25    時間: 2009-1-3 04:21 AM

第二章

  正收完所有咖啡杯回到吧台的小琪,將萬海青的感慨聽進耳裡。「阿山哥,你沒有家哦?你到底是做什麼的?」

  萬海青從包包裡拿出一疊相片放在吧台上。「比無業遊民好一點,到處混口飯吃罷了!」

  小琪拿起相片一瞧,跟著讚歎出聲,「哇……是樓姊耶!拍得好有味道哦!」

  那些相片拍的都是樓凡,光影和取景都掌握得恰到好處,尤其把她那沉靜的氣韻拍得很出色。

  不知道他何時拍下這些照片,樓凡起初有些不悅,因她一向討厭入鏡。她從沒見過自己煮咖啡時的樣子,卻不得不承認這些照片拍得還真不錯,可以說掌握了某部分的她。

  她故意伸出右手打趣地說:「你侵犯了我的肖像權,應該付我權利金。」

  「是嗎?那你要多少權利金?」萬海青笑著回應。

  「看在你幫我解圍的份上,算你十萬就好。」樓凡似笑非笑地說。

  萬海青摸摸牛仔褲和包包,一臉為難。「我身上只有幾千塊,最貴重的財產就是這台相機,不然就是這副還算年輕健壯的身軀,如果你有興趣的話……」

  無辜的語氣和表情惹得小琪一陣輕笑,「呵呵……那正是樓姊最需要的!」   

  「小女孩不懂亂起什麼哄?客人上門了,還不快去招呼!」樓凡故意板起臉裝出老闆娘的架勢。

  「是!」小琪吐吐舌頭,拿起MENU離開吧台。

  樓凡沒好氣地瞪著萬海青那張好整以暇的臉,「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我沒興趣。」

  萬海青笑望著臉頰微紅的她,不死心地追問:「你想到哪裡去了?我是說……我可以幫你工作當作賠償。」

  「你?」沒料到他會這麼提議,樓凡顯得難以置信,「你想幫我工作?」

  萬海清認真地點頭。「說正經的,我打算用一、兩個月的時間拍這個地方,所以需要一個落腳處。如果你能收留我,只要提供三餐和住的地方,店裡需要人手時我會幫忙,例如砍柴、打水這種粗重的工作都交給我,儘管把我當長工使用!」

  樓凡滿腦子想著他的提議,心裡不自覺地築起高牆。

  他是當真的嗎?她不認識這個人,總覺得有些顧忌,但經過方纔那些人的騷擾,她擔心同樣的情形還會發生,店裡有個男人總是比較安心……

  而且她不討厭阿山,相反地,她很喜歡和他聊天,總覺得兩人的腦波定在同一個頻率。

  「可是,我怎麼知道你不是逃到山上避難的通緝犯……」她遲疑了一下。

  萬海青拿出變造後的身份證,除了名字和身份證字號不一樣,其餘都相同。「這是我的身份證和我台北工作室的名片,我是個不甚出名的攝影,沒有前科……」

  樓凡接過身份證看了一下,對於身份證字號只是瞄了一下,卻將他的生日和配偶欄看得挺仔細。她收下名片,將身份證還給他,臉上的疑惑慢慢淡去。

  歐靜山,比她大五歲,未婚……

  「我這邊是想再找個人手,但沒有住的地方。」她開始對這個提議感興趣,但又不想跟個陌生男子同處一室。

  萬海青卻是有備而來。「只要有個遮風避雨的地方就夠了……之前我有注意到旁邊那個小屋,如果那裡可以讓我窩一下,對你來說也比較不受打擾。」

  樓凡望向窗外,一時失了神。

  那棟小屋是姊姊以前練書法和彈鋼琴的地方,姊姊過世後,爸爸常一個人坐在裡頭一整天,還不准大家動姊姊的遺物,所以那棟小屋對樓凡來說猶如不願碰觸的傷口。

  「我住那裡不方便嗎?」從她的表情,萬海青感覺到她心底的掙扎。

  樓凡輕歎一聲,露出一抹悲傷的微笑。「是可以,但裡頭很亂,我很久沒進去了,不知變得怎樣……」

  十幾年了,該拋開的過往或許可以趁這個機會清除,否則她一輩子都沒有勇氣去面對它……

  那抹淒涼的笑容讓萬海青心裡產生莫名的憐惜,竟想將她擁入懷裡好好安慰,這對他來說是個前所未有的念頭。

  「沒關係,我自己整理,只要清出一角可以打地鋪和充當暗房使用即可,我保證不會動到其他東西!」他刻意顯得隨遇而安。

  「這樣呀……」他的保證說服了樓凡,但仍有顧忌。她從未如此猶豫,她有預感,一日一讓他留下來,她的生活將會變得不太一樣……她努力說服自己把他當成一般員工和普通朋友看待,盡量不去多想。

  正當樓凡猶豫不決之時,小琪幫兩桌客人點好了餐點回到吧台,萬海青乘機拉攏她。「小琪美眉,趕快幫阿山哥說服老闆娘,讓我留在這裡打工一、兩個月……」

  小琪眼睛一亮。「阿山哥,你真的要來這裡打工哦?太棒了!這樣我們就不怕那些人再來找麻煩了……老闆娘,你就點頭嘛,剛剛那種氣氛你也覺得很恐怖不是嗎?」

  是呀,有個男人在總是比較安心……樓凡暗自有了決定。

  「那……好吧!你什麼時候要過來?來這裡當長工可不輕鬆哦,我可能會讓你忙得沒時間拍照!」她語帶威脅,故意忽略心底莫名的雀躍。

  「放心,我很耐操,我這個長工自然會將老闆娘的命令當作第一優先。我回去整理一下,明天就將家當搬過來,可以嗎?」萬海青像個大男孩般笑得欣喜。

  「嗯!我今天會把小屋整理一下,其他就靠你自己囉!」該來的還是要面對,樓凡決定趁這個機會跨出過往的傷痛。

  「只要有個地方窩著,我就很滿足了。」萬海青咧嘴而笑,知足的笑容竟讓樓凡心頭一陣怦然。

  「太好了!以後我們就有「靠山」囉!」小琪伸出手和萬海青互相擊掌。

  靠山嗎?樓凡可不敢這麼想!她不覺得有什麼人可以讓她依靠,身邊的朋友總是來來去去,她能靠的只有自己……樓凡無奈地想著,盡量不對別人期待太多。

  小琪馬上扮起了前輩,忙著對萬海青告誡在這裡工作該注意的事項。萬海青嘴角掛著笑意虛心求教,眼角餘光卻沒錯過樓凡臉上浮現的落寞,那表情竟讓他有些失神。

  ******
 
  樓凡沒想到小屋的鑰匙還在,它一直都靜靜地躺在閣樓上父親的遺物中。

  在開啟塵封已久的往事前,她深深吸口氣,然後才毅然決然地走進過往。

  一切都和以前一模一樣,寫書法的大桌台上佈滿一層灰,所有的工具都被收在旁邊的錦盒裡。姊姊的遺物一箱箱被收納在密封的大塑膠盒裡,整齊地堆疊在一旁,至於那台姊妹共用的鋼琴,早在出事後就被送走,她連繼續彈奏的權利都沒有。

  在光源消失後,她這個影子就被遺忘了……

  樓凡抬起頭盯著牆上姊姊的作品,努力壓抑湧上胸口的情緒。她從好久以前就不再為這件事哭泣。

  如同萬海青所說,她心裡的確有塊黑暗面,那是一種怨──對姊姊自私放棄生命的怨,對父母忽略自己的怨……那讓她感到自責,卻只能深深埋在心靈角落。

  因此當他無意中提起時,她雖然有種被看透的慌亂,另一方面卻感到如釋重負。

  那個男人……似乎和她說著相同的語言,她感覺得出他們是同一種人。不過,他還真的像座山,外表沉穩卻潛藏著難以忽略的力量,不去親近就永遠無法瞭解它。

  她第一次想去瞭解一個難懂的人,尤其是個男人。

  她純粹只是將他當成朋友和同好,想從他那邊學到一些人生的經歷,那肯定很精采──樓凡只能這麼告誡自己,避免胡亂想些不可能發生的事。

  她這輩子不可能對任何人動情,這些年她還真的做到對自己的承諾。她不會打破這個承諾,不管現在或未來都不可能……

  皺著眉望向佈滿灰塵卻算整齊的小屋,裡頭的回憶還沒清除,新的記憶又急著塞滿它,她決定讓萬海青自己去傷腦筋,於是飛快地逃離小屋,鎖上門,好像這樣就能阻止什麼。

  她撫著胸口走回主屋,感覺腳步有些虛浮。

  她一定是病了!她得靜下心,好好靜下心……

  這晚,樓凡的心像是刻意和她作對,始終不肯安分地跳動。

  她一洗好澡便隨手將擦頭髮的毛巾往椅背一披,便從冰箱拿出一罐啤酒以及自己滷的豆乾和海帶,準備觀賞九點的日劇,心想這樣或許會感到平靜一點,結果剛一坐定電話便響起。

  「凡,你有空來上台北來嘛……點點現在長得好壯,和BoBo長得一模一樣耶!」電話那頭傳來莫優興奮的邀請。

  這位豪門少奶奶可能太無聊了,最近常打電話找她聊天,但一開口不是媽媽經就是狗狗經,樓凡感覺這些都離她好遠。

  她有些心煩氣躁地打斷莫優的叨絮。「算了吧!上次點點差點毀了我的波斯菊花田,我都忘了找你家老公賠咧!」

  她從不養寵物,擁有太多表示牽掛也多。除了友情,她這顆心決意不再讓其他情感牽絆。

  「呵呵……我下次會跟天闊提起,不過他最近好忙,常把我和肚子裡的寶寶丟在家裡,很晚才回家……」莫優在電話那頭抱怨著。

  「很晚回家是十點還是十二點?」樓凡將電話夾在肩上打開罐裝啤酒,看了時鐘一眼,邊啜了口冒出的泡泡邊打開電視,日劇「干物女的悠哉人生」剛唱完片頭曲。

  「他呀,每天都忙到快六點才回家!」莫優說得好不委屈,「害我和寶寶都餓著肚子等他……」

  「小姐!拜託你好不好?快六點回家還算晚,那些等著老公回家睡覺的女人不如去撞牆算了!」這些女人是怎樣?一結了婚,男人不在身邊就活不下去了嗎?樓凡沒好氣地搖頭,實在有些聽不下去。

  「我不管別人啦!他之前答應我要早點回來的……」莫優又叨叨絮絮說了一堆和丈夫夏天闊之間的互動,樓凡實在不好意思打斷她的興致,只好將電話放離耳邊五公分,兩眼直盯著電視瞧。

  越看劇中的女主角越覺得親切,很多舉止都和自己一樣,檯面上看來很精明幹練,私生活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懶蟲。

  樓凡忍不住會心一笑。現在她只能從日劇裡面尋找一些認同感了!誰教那些死黨那麼沒義氣……

  她深切體認到結婚的女人和沒結婚的女人之間還是有些「代溝」,她們的話題不外乎圍繞著老公和孩子打轉,她想插話也不知從何說起,只能當個聽眾。唉!要當個「干物女」還真得學會享受孤單。

  看著劇中女主角穿著高中時的運動衣褲在榻榻米上翻滾、只為了拿遙控器的懶樣,樓凡不覺輕笑出聲,壓根忘了自己正在講電話。

  「凡,你笑什麼啦?我是跟你說正經的耶……」電話那頭傳來的抗議聲沒讓樓凡止住笑容,反而笑得更大聲。

  「喂!莫小優,你記不記得,以前你懶到連拿個遙控器部不想起身,還用腳丫子去夾……」她忍不住糗著莫優。

  「是呀!不過現在我都叫老公幫我拿……」莫優笑得尷尬,結婚前她的私生活的確很懶散。「喂,你怎麼會忽然提起這個?」

  「我正在看那出日劇「干物女的悠哉人生」呀!超好笑的……」樓凡只有看電視和看漫畫時會像個小女孩咯咯地笑。

  莫優卻乘機洗腦。「樓小凡,你還真無聊耶!一個人看日劇也笑得那麼開心?我看呀,你該快點找個伴,小心這樣下去變成乏人問津的「干物女」哦!」

  「拜託!莫小優,幾個月前你自己還不是個「干物女」?我還沒罵你們這些女人沒義氣,你倒惡人先告狀……」樓凡豪邁地灌了一大口啤酒。

  「哎唷!我們也不是故意的……但緣分就這麼來了!」莫優笑得很不好意思,但不忘勸告死黨,「不過說真的,有個人陪伴、互相扶持的感覺真的很棒……以前我認為一個人的世界就夠滿足了,但遇到天闊之後,我發現兩個人的世界更寬廣圓滿!」

  她都忘了當初自己的態度也和樓凡一樣排斥愛情。

  「不會呀!我倒覺得一個人比兩個人來得自在,至少沒有人跟我搶遙控器……」樓凡嘴裡吃著豆乾,滿不在乎地說著。但她忽然想到明天開始會多了個伴,雖然各據一方,但她似乎對這小小的變化有所期待……

  樓凡很快甩開這不必要的情緒,以玩笑的口吻掩飾心虛。「只要你們以後吵架別又躲到我這裡來,我的世界就很圓滿了……」

  她決定不對姊妹說起這件事,省得她們大驚小怪,肯定隔天全跑過來看熱鬧。反正短短兩個月很快過去,她們目前各自過著幸福美滿的婚姻生活,短時間內應該不會再上山來。

  認定樓凡是嘴硬,也知道她對愛情的抗拒所為何來,電話那頭的莫優輕歎口氣,幽幽說著:「凡,我們真的希望你也能找到幸福,不希望你一個人孤零零的……」

  聽出莫優的語氣有些哽咽,樓凡趕緊以開玩笑的方式沖淡感傷的氣氛。「哎呀!你這孕婦是怎麼搞的啦?變得那麼多愁善感……你們真的不用擔心我,目前的生活很適合我,我真的不會覺得孤單啦!」

  說笑的同時,她的心卻在歎息。「而且,全世界僅剩的三個好男人都被你們搶定了,我可不要一個次級品哦!」

  樓凡的樂觀讓莫優破涕為笑,也跟著開起玩笑。「不然,我家男人分你一半好了,你一三五,我二四六,星期天讓他休息喘口氣。」

  「算了吧!我跟你家那個魔王聊不上幾句就會被他氣死,只有你能忍受他這種毒舌男。」夏天闊各方面條件都是上品,但不適合樓凡的調調,她喜歡開朗且帶著藝術氣質的男人,能和她聊些相同的話題,像朋友一樣的情人。

  「那你喜歡哪一種男人?我們幫你留意……」

  莫優的話一說出口,樓凡腦海隨即浮現萬海膏那張既開朗又神秘的笑臉。她又灌了一大口啤酒。「不用了!我還是跟自己相處比較自在……」

  為了打斷這個話題,樓凡趕緊找了借口掛電話。「喂,不說這個啦!現在電視演得正精采,我們下次再聊囉!」

  「哦,我老公也洗好澡了,那下次再聊,掰囉!」

  莫優一掛上電話,樓凡卻沒了看電視的心情。她起身定到落地窗前打開它,步出戶外讓帶著涼意的夜風吹散被挑起的躁動。

  只是暫時多了個過客,一切都沒什麼不同……她這麼告誡自己,瞼上卻不由自主浮現期待的神情。

  ******

  台北東區私人俱樂部隱密的包廂裡,兩個男人各自窩在寬大的皮沙發中,神態自若地舉杯啜飲著紅酒。

  他們正是在樓凡面前演出對立場面的萬海青和成浪。

  「真要這麼做?」成浪很少發出這種疑惑的口氣。

  萬海青則是端起紅酒輕輕搖晃著酒杯,任清透的紅色液體在杯子裡形成漩渦。「怎麼?你心軟了?」

  成浪搖搖頭,瞪了萬海青一眼便端起酒杯直接往口中送,豪邁地乾了昂貴的酒汁。「我是怕你最後心軟。」

  「哦?怎麼說?」萬海青挑起右眉反問著,幫成浪的酒杯斟了六分滿。

  這次換成浪搖晃著杯中的酒液並將它放在燈光下,照耀出的漩渦既迷人又眩目。「那個女人就像這杯酒,而你就像這只杯子,以為能主宰著酒的味道和形體;一旦酒喝乾了以後,杯子也同時失去了它的價值。」

  萬海青愣了一下,隨即輕嗤一聲。「哼!真不知道你在說些什麼……」他一口氣乾了杯中的酒,姿態卻失去了原本的悠哉和從容。

  「你知道我說什麼。」成浪面無表情地看著兄弟,也跟著仰頭乾盡。

  他們從那段青澀不羈的歲月就相識,從彼此看對方不順眼到成為麻吉的夥伴,成浪看出萬海青眼底的遲疑。尤其在樓凡面前,那個曾踩過無數人的血汗從地獄底層爬超的萬海青看起來一個太一樣。一副居家男人的單純模樣看來好陌生。

  萬海青以不在乎的笑容掩飾淡淡的心虛。「那只是演戲,我還是我。」

  「是嗎?」這次換成浪挑起一雙濃眉,「別忽略感情的魔力。」

  「那只是一種感覺,不是感情。我承認,那女人確實有吸引我的特質,但只是純粹欣賞。我不會為了一棵樹木放棄整座森林,更不可能為了她放棄夢想。「向陽計畫」是我這輩子最想達成的目標,阻礙在前方的石頭我會一一清除,不惜代價。」萬海青半瞇著眼眸,似乎可以預見他的帝國將綻放出多麼燦爛的光景。

  「真是這樣嗎?」成浪有些不以為然。

  萬海青再次幫兩人斟了酒,「我們終於從人生的泥沼爬上頂峰,只差這一步就能展翅高飛,怎麼你看來不是很開心?」

  成浪仰頭躺在皮沙發的靠背,望著天花板垂吊的黑色水晶吊燈、心中似有無限感慨。  

  「我大概是累了,只想好好休息,或許找個好女人組成一個家……」

  萬海青看著他,漫不經心地提出心底的疑惑。「你對那個女人有興趣?」

  「哪個女人?」成浪皺眉反問。

  「樓凡。從昨天你就怪怪的,莫非是因為她?」萬海青直覺地想著。認識成浪近二十年,從未見他歎氣過,更別說顯露這種幾近多愁善感的神情。這一切好像是從新竹回來後開始的……

  成浪輕嗤一聲,隨即轉過頭反問萬海青:「如果我說是呢?」

  他是挺欣賞樓凡的膽識,面對十幾名彪形大漢卻不面露膽怯,還敢索討該有的尊重,這樣的女人的確少見,但他腦海裡想的卻不是她,似水柔情的懷抱才是他所眷戀的。

  看好友的眼神似乎有些認真,萬海青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很快便回復蠻不在乎的態度。「那計畫就要改變,換你演主角囉!」

  「哼,算了,我對演主角沒興趣!還是演反派比較適合我。」成浪斜眼看他,對萬海青眼底浮現的護意暗自竊喜。

  好,他決定把嫉護的火苗煽風點火成熊熊火陷!

  「不過……當你「用過」之後,我不介意試試那女人的滋味,瞧她那嗆辣的模樣,在床上應該很有勁,身材也挺不錯……」成浪故意笑得淫邪,對自己掀起的醋波沾沾自喜。

  除了十五歲相識幹了一架後,萬海青很久沒有那麼想揍成浪!不過,他永遠也不會承認自己被激起的怒火和護意。

  「那有什麼問題?反正我們兄弟倆又不是沒用過同一個女人……」萬海青只能故作大方。他很想維持以往的輕狂和不在乎,卻怎麼也無法抑止自喉頭湧現的酸意。

  他們兄弟倆一向不分你我,無論金錢或女人。尤其這幾年萬海青在明做決策,成浪在暗組成情報和保安網絡,憑著兩個人的合作無間,才能如此快速地在詭譎的房地產界掙得一席之地。

  「就這麼說定!」成浪將酒杯舉向萬海青,萬海青也舉杯輕碰。

  「少不了你的!」

  兩人各自飲盡之後,成浪倏地收起玩笑的心情。「關於這個計畫,「老頭」那邊怎麼說?」

  「這個計畫是我們自己的投資,「老頭」無從干涉。」萬海青的臉色也跟著凝重了起來,「不過,那隻老狐狸不會這麼好說話,我們還是小心一點。」

  「嗯!」兄弟倆交換一個會心的眼神,氣氛頓時變得嚴肅。
作者: ss25    時間: 2009-1-3 04:22 AM

本帖最後由 ss25 於 2009-1-4 05:21 PM 編輯

第三章
  樓凡這天起得特別早,用完早餐後便在花園裡除草的她,眼神總有意無意望向車道,聽到車子經過的聲響還會不自覺抬起頭張望一下。
  她為自己的不安分感到可笑,經歷數不清第幾次的張望,萬海青開著一部上了年紀的國產休旅車緩緩駛進車道,壓得碎石子路霹啪作響。
  樓凡卻約莫隔了五分鐘才從波斯菊花田中起身。
  「早!希望我不會來得太早……」萬海青露出陽光般的笑容、心情顯得特別好。他還是一件白汗衫加上牛仔褲,渾身散發不修邊幅的帥勁。
  「不早一點搞定,中午客人上門哪有時間幫忙?」樓凡邊脫下工作手套走向他,微皺著眉對上他的熱情。
  「是,老闆娘!」萬海青行了一個舉手禮,隨即打開後車箱卸下行李。
  樓凡進屋裡拿了鑰匙打開小屋的門,同時將積了一層灰的窗戶打開,一我昨天花了好多工夫整理,打掃就看你自己了!」
  「這種卑微的事就讓小的來做,不敢勞煩老闆娘。」萬海青滿意地打量著不算小的空間,「這地方算大的,還有水槽……」
  他接著打開屋內的小門,裡頭是小小的洗手間,還有個小洗手台。「不錯!比我想的還要好。」
  樓凡雙手交握在胸前,淡淡地潑他冷水,「別高興得太早,這裡沒裝熱水器,洗澡你自己想辦法解決。」
  「沒問題,我習慣洗冷水澡。」萬海青一副隨遇而安的悠然。
  「你的行李只有這些?」一旁的樓凡看著他搬進一個個裝著攝影器材的鋁制硬殼箱子,除此之外就只有一個帶著歲月刻痕的小旅行袋。
  萬海青帥氣地聳聳肩,「我的生活很簡單,這些就夠了。」
  「可是……裡面沒有床鋪和棉被,萬一你冷死在裡面,我可搬不動一頭牛!」她半調侃地說。
  萬海青嘻皮笑臉地回應。「快冷死前,我會先爬過去你那邊尋求溫暖,到時你可別見死不救!」
  「想都別想!這山谷沒蓋子,你就找個中意的地方直接跳下去,省得我動手。」樓凡裝得很冷酷,兩人就這麼你來我往互嗆著,像是熟識多年的好友。
  「那麼無情?」萬海青故作哀怨狀,無辜表情讓樓凡不覺莞爾。
  「算了,我那邊有個破床墊和被子正想丟掉,你就先湊合一下吧!」樓凡以滿不在乎的口氣包裝著心軟,接著從洗手間拿出一條乾抹布丟給萬海青。「打掃乾淨後來我那裡搬床墊吧!」
  「謝謝老闆娘救命之恩,小的沒齒難忘!」萬海青的語氣和動作都誇張得令樓凡搖頭,卻忍不住被逗笑了。
  「動作快一點,我要準備開店了……」她不耐煩地揮揮手便走出小屋。
  一回到主屋,樓凡卻不如她所說地準備開店事宜,反倒是忙著找出被單、床單以及一些生活必須用品。
  先幫他準備好,省得到時常常來煩她──她為自己的熱切找了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就在準備得差不多之時,外頭咖啡廳玻璃門上的鈴鐺響起,她匆匆放下手邊的東西走出去。
  「東西在裡面,進來搬吧……不過我要先說清楚,後面是我私人的空間,以後沒我的允許不可以隨便進來!」她連忙畫清界限,穩穩守住該有的原則。
  「那我也可以做同樣的聲明嗎?」萬海青指著暫居的小屋,乘機提出隱私權的防護要求。
  樓凡輕嗤一聲,將小屋的鑰匙交給他。「放心!只要你不在裡面亂搞或毀了我的屋子,我對你的事沒有興趣,即使你專程邀請我,我還不見得想去呢!」
  「就這麼說定了!」萬海青將鑰匙放進口袋,給樓凡一個保證的笑容,「好啦,長工要開始發威了!床墊在哪裡?」
  「跟我來。」樓凡引他進到私密的生活空間,這好像是她第一次讓男人進到裡頭,除了修水電的以外。
  屋裡本有三個房間,樓凡將主臥室和旁邊的房間打通作為臥房兼書房,第三個房間在閣樓上,那是她從小所睡的臥室,現在充當客房,下頭還有個小小的起居室。
  「床墊在上頭,你自己去搬,我可沒力氣幫忙。」她指著閣樓表現得極為冷淡。
  「我一個人就夠了。」萬海青獨力扛下單人床墊,那對從小在大樓工地長大的他猶如海綿般輕盈。樓凡打開起居室的落地窗讓他由那兒出去,小屋的窗戶與門恰好與落地窗面對著。
  看著萬海青將床墊扛向小屋,樓凡也拿起被子和枕頭跟在後面。
  「弄好了就快點過來,別偷懶!」她繃起老闆娘的嘴臉丟下這一句便走出小屋,努力讓自己看來很無情。
  萬海青將床墊放在角落,嘴角揚起玩味的笑容。
  雖然樓凡的言行和舉止都顯露出男孩子的帥氣,講話也很直接,甚至有些嗆辣,他卻看出她努力掩藏的女性柔媚,尤其她微笑時眼眉揚起的風情,有種渾然天生的韻味。
  獵心的遊戲已經開始……他興奮地想著,凌厲的雙眼不自覺閃動嗜血的光芒。
  「攪拌咖啡粉時手腕要放固定,但攪拌的速度必須柔軟,這樣才能取得咖啡的香醇,不會太苦或變酸……」
  這天是非假日,開店後沒什麼客人,萬海青便請求樓凡教他用塞風壺煮咖啡。
  只見她專注地看著在水中旋轉的咖啡粉,纖長的指尖輕握著攪拌棒,優雅從容的姿態可預見由這雙纖手煮出來的咖啡會有多香醇……萬海青有些心猿意馬。
  「你要不要試試看?」樓凡轉過頭問,卻發現萬海青直盯著自己瞧,她尷尬的別過頭。
  「有呀!」萬海青揚起嘴角,半瞇著眼眸的表情看來有些性感。
  樓凡感覺心臟漏跳了一拍,她努力維持鎮定,並擺出老師的架勢。「那你來試試看。」
  「沒問題。」只見他一步步照著樓凡方纔的教導,熟練的手法不像是第一次用塞風壺煮咖啡,只是最需要技巧的攪拌動作有些不順手,樓凡忍不住出手握住他的手臂。
  「手臂不能動……對,用手腕的力量,慢慢的,好像讓咖啡豆在裡面跳圓舞曲……」她以教導小琪的語氣輕柔說著,感覺男人粗壯手臂傳來的濕滑和熱度,竟讓她有些不自在地放手。
  在她的專業裡,教導別人煮咖啡是沒有男女之分的,但由他身上傳來的氣息,卻讓她無法忽略他是個成熟男人的事實。
  她不知道男人的氣味也能這麼好聞,從他身上聞得到陽光的味道,還有沐浴後的淡淡香氣。他微濕的頭髮往上豎起,有些雜亂卻散發著說不出的性感……
  樓凡的思緒一下子飛離了常軌,但她很快將它拉回,唯有在微紅的臉頰上留下心思出軌的證據。
  算準了時間關火,等香醇的咖啡液往下座沖刷後,萬海青取來一隻咖啡杯,倒了些許咖啡遞給樓凡。「請樓老師多多指教。」
  發現她的臉頰泛著紅暈,萬海青的表情帶著些許頑皮地調侃她,「很熱嗎?是不是咖啡的溫度太高?」
  「是呀!這咖啡可能煮焦了,就怕難以入喉……」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端起杯子啜了一口。
  「怎麼樣?」萬海青露出期待的眼神,但他對自己的學習能力很有信心。
  這傢伙還挺有模有樣的……樓凡意外地想著。他第一次煮出來的咖啡雖然不夠水準,但至少還能喝,不像小琪剛學時完全將咖啡的苦和澀都一併激發出來。
  「差強人意。」她吐掉口中的汁液,不想讓他太得意,「第一次的成功不代表一直能維持這樣的水準,還是需要多練習。」
  萬海青聽出她不願承認的肯定,還是有些暗自竊喜。「是,樓老師。」
  「不要這麼叫我啦!我又不是老師……」樓凡對這樣的稱呼很有意見。
  「那要叫你什麼?老闆娘嗎?」萬海青自己也試了一口咖啡,同時露出一抹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
  樓凡不自在地轉過身清洗咖啡壺,輕描淡寫地說:「就叫我樓凡呀!」
  「那……可以叫你「凡」或「小凡」嗎?」他得寸進尺地逗她,帶笑的眼眸故意看著她的反應。
  樓凡知道不能中他的計,回應得極為冷淡。「隨你……但我會以為你叫的是別人。」
  「哈哈!」萬海青卻開懷大笑。
  這女人的反應還真快,看來他遇上了對手!他開心地想著。
  樓凡冷冷看他一眼,似乎嫌他的笑聲太刺耳。「還不趕快清理乾淨,別想打混!」
  怎麼這吧台變得好擁擠?而且屋子裡越來越熱,她必須出去透透氣!丟下該清洗的東西,樓凡悶不吭聲地走出屋子。
  「是,小凡。」萬海青在她身後大聲回應,掛在嘴角的笑意始終沒有退去。
  這天下午沒什麼客人,只有王進發在傍晚時分過來喝咖啡。
  一瞧見在吧台後練習煮咖啡的萬海青,王進發不禁露出好奇的表情。「咦?新面孔哦!樓凡終於請了一個幫手,還是個大帥哥。」
  坐在角落、正以筆記電腦上網的樓凡趕緊澄清。「不是啦!王大哥,他只是來幫忙一、兩個月,就住在旁邊的小屋……」這是個小地方,謠言傳得很快,她可不希望別人誤會。
  萬海青端上一杯水,露出和善熱忱的笑容和王進發打招呼。「你好,我是歐靜山,大家都叫我阿山,因為很喜歡這裡的環境,想拍些照片,所以說服樓凡收留我,平時就幫忙店裡的生意,還可以煮咖啡。」
  「你是個攝影師哦?看起來有點像……」王進發打量著萬海青,又看看樓凡,「而且我發現你們兩個看來也滿像的。」
  他們不約而同穿著白色T恤和牛仔褲,而且都散發一股異於常人的藝術氣息,難怪王進發這麼認為。
  「有嗎?我們根本一點都不像。」樓凡不加思索地反駁。
  萬海青卻藉此大作文章。「是像兄妹還是男女朋友?或是夫妻?」
  樓凡立即白他一眼,他卻回以不以為意的微笑。
  「嗯……還挺像男女朋友的,以後就自然成了夫妻,呵呵!」王進發附和著。
  他以為萬海青打算對樓凡展開追求,便語重心長地嚴肅了起來。「樓凡是個好女孩,需要有個人來幫她、疼她,不然一個女孩子要守著這一大片土地,獨居在這山上也不安全。」
  他就像個大哥或父親忙著將樓凡交付給眼前的男人,樓凡趕緊制止他的亂點鴛鴦譜。「王大哥,你別聽他亂說啦,我們只是朋友!而且我一個人也能照顧自己,別忘了我也是山上的孩子!」
  最近是怎樣啦?週遭的人都急著把她推銷出去,好像她一個人就活不下去似的。
  王進發卻不這麼想。「如果下次那些人還來鬧場,你應付得了嗎?」
  樓凡暗自歎口氣,小琪一家就住在附近,消息自然傳得快,讓老鄰居擔心她很過意不去。
  「沒事啦!他們也沒怎麼鬧場,我如果堅持立場他們也沒辦法,自然會放棄……」她只能這麼安慰所有關心她的人。
  「唉!那些人應該是建設公司派來的,沒想到他們這麼蠻橫……雖然我很不贊同這樣的做法,但他們開的條件太好了,希望你能瞭解……」王進發對樓凡有些過意不去。她倒不這麼認為。
  「王大哥別這麼說!每個人都必須為自己的最佳利益考量,我瞭解……這是我個人的選擇,怪不得別人。」
  「但那些人不會善罷甘休,我擔心他們對樓凡不利……」始終穗著兩人對話的萬海青這時插了嘴,彷彿真對咖啡廳存亡和樓凡的安危感到憂心。
  以英雄姿態出現的他說話自然有份量,王進發果然以讚許的眼神看著萬海青。「這次多虧了你,阿山。但你終會離開呀!」
  「我太喜歡這裡了,或許會一直賴在這裡也說不定……」萬海青故意瞅著樓凡,意有所指的神情讓王進發忙著敲邊鼓。
  「你是喜歡這裡的環境,還是人?」
  「嗯……這個問題我不便回答,怕有人不高興……」看樓凡以警告的眼神看著他,萬海青只能聳聳肩。
  「「有人」只是紙老虎,你一個大男人伯什麼?想繼續留下來就得加把勁,所謂「不入虎山焉得虎女」……」
  萬海青故作無奈狀。「可是……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呀!」
  兩個大男人就這麼一搭一唱,似乎有種一見如故的默契,聽得樓凡無言以對。但從萬海青的回答和所營造出的愉悅氛圍,某種異樣的感覺油然而生,一種很居家的溫暖。多了他,連店裡的氣氛也不一樣了,而她竟開始眷戀這樣的感覺……樓凡沒讓自己陷入一廂情願,只將萬海青的回答當成玩笑話看待。「沒想到這年頭男人比女人更愛抬槓……現在虎女要去狩獵了,生人最好迴避!」
  她關上電腦走向後面廚房,回頭又露出甜笑。「王大哥留下來一起吃晚餐吧!我會準備多一點獵物。」
  「不了,我今晚吃素;而且,我還是別打擾你們的兩人世界。」王進發掏錢放在桌上,對萬海青笑得曖昧。
  萬海青則故意裝得很惶恐。「王大哥一走,我不就淪為虎女的晚餐?」
  「那就認了吧!哈哈……」王進發揮揮手離開。
  他前腳一踏出,樓凡便由廚房走出來使喚著萬海青。「去煮晚餐呀!」
  「怎麼是我煮?不是說好包三餐嗎?」他一臉無辜地指著自己。
  「包三餐就是你包煮我包吃呀!難道要我這個老闆娘伺候你?」樓凡開始使出潑辣勁以報復他方纔的口無遮攔。「還不快去!」
  「唉!這年頭長工還真不好當……」萬海青露出哀怨的神情,認命地走進廚房。
  ******
  這是一個非常繁忙的週末。
  樓凡只管在吧台後忙著煮咖啡,小琪則負責清洗和當替手,外場的工作都交給萬海青。
  第一次遇上假日本以為會手忙腳亂,但萬海青卻一副游刀有餘的從容。
  「樓姊,阿山哥真的很厲害耶!才一個星期就上手了!」小琪露出崇拜的眼神看著與客人有說有笑的萬海青,「你不覺得有他在,店裡的氣氛都不一樣了嗎?」
  店裡的女性客人約莫佔了八成,其中九成九目光都有意無意飄向萬海青,而他臉上始終掛著淡笑。雖然他的穿著極為輕便,但存在感十足,散發出讓人難以侈開目光的魅力。
  樓凡承認的確如此,但她的回答卻極為淡然。「有嗎?還不都一樣……」
  「有呀!你看那些女人好像見到明星一樣,眼睛裡面都閃著好多星星哦!」小琪說得極為誇張,惹來樓凡一陣輕笑。
  她配合著小琪的話尾開始編故事。「是哦……搞不好他真的是哪個大明星哦!就像偶像劇演的,因為失憶了或為了逃避壓力躲到「世界的盡頭」!」
  小琪還認真想了一下。「嘿!搞不好是真的哦……不過,如果他是明星我應該知道,所以這一點就不合理了;我倒覺得他像個大企業家,就像那出偶像劇呀,大老闆因為失去記憶變成送瓦斯的……」
  「是哦,那這樣我們不就太虧待他了?」對於小女孩的想像力豐富,樓凡還真啼笑皆非。
  「所以要對他好一點,搞不好最後他會愛上你,然後樓姊就可以嫁入豪門了!」小琪繼續編織浪漫,樓凡趕緊制止她的胡思亂想。「拜託!你想太多了吧?」
  「偶像劇不都這麼演嗎?」這下換小琪的眼睛裡出現兩顆星星。很實際地打破小琪的幻想。
  「什麼不可能發生?」萬海青拿著點菜單走回櫃檯,正巧聽到樓凡最後那句話,露出興味盎然的神情。
  「我剛和樓姊正在說……」毫無心機的小琪正想全盤托出,樓凡趕緊找理由差遣她。
  「我們只是開開玩笑……小琪,把這兩杯拿鐵送到第三桌。」這小妮子,她會被她害死!樓凡暗吁一聲卻難掩心虛。
  萬海青饒富興味地觀察著樓凡的表情,忍不住開口逗趣著,「什麼玩笑說出來讓我也笑一笑,不然我有種被排擠的感覺哦!」
  他邊將收回來的咖啡杯放進水槽裡清洗,邊和樓凡抬槓。
  「我們就想排擠你,不服氣哦?」樓凡白了他一眼故意開著玩笑,「反正你那麼受歡迎,還會怕我們排擠你嗎?」
  萬海青卻是一臉的不懷好意,「咦,我怎麼聞到一股酸味?」
  像是被說中心事,樓凡的臉霎時感到一陣臊熱,卻仍泰然自若地反擊回去,「有嗎?我倒覺得今天的咖啡廳裡多了些蠢動的氣氛。」
  「哈哈!蠢動的人該不會是你吧?」萬海青反將一軍,將她的粉頰逼得更顯嫣紅。
  樓凡本來正為拿鐵的奶泡拉花,一失手卻讓愛心定了樣。她將失敗的作品放在一邊,賭氣地瞪著他,「這杯咖啡都被你糟蹋了,你要負責!」
  她轉身開了磨豆機,準備再煮一杯。
  萬海青晾好杯子,對那杯失敗的拿鐵研究了一下,「唔?一顆破碎的心……我專門收拾這種殘局。」
  「我看你是專門製造破碎的心吧?」樓凡在鋼杯裡倒了鮮奶準備打奶泡,斜眼睨著他。瞧他這麼會哄女人,她直覺認為他應該很花心。
  「這你就錯了!」他接著啜飲一口咖啡,愛心的奶泡頓時缺了一角,他意有所指地打趣著:「受過傷的女人總散發一股憂傷的氣息,會讓男人更想去疼愛她。」
  「你不用這樣看我,我不是那種受過傷的女人……」樓凡趕緊避開那雙飽含情感的深眸,他眼底的溫柔讓她心臟怦然亂跳。她轉開奶泡機的旋鈕,藉由吵雜的聲響掩飾微微的慌亂。
  萬海青啜飲著咖啡,眼角閃著玩味的眸光。他發現樓凡比他所想的還要單純,稍一逗弄就能收到預期的效果,只是她太擅於掩飾……
  打好奶泡一回頭,樓凡又對上萬海青那雙凝望的深眸,眼神竟感到有些不自在。「你還在這裡打混?還不快去看看小琪需不需要幫忙!」
  萬海青朝店裡環顧了一下。「每位客人的需要都被照顧到了,就除了你手中這杯拿鐵,我正等著端出去,而小琪正和第五桌的小帥哥聊得很開心……」
  「那你不要待在吧台裡啦!會影響我工作。」怎麼每次他一進吧台,她都覺得裡頭好擁擠?
  萬海青挑趄右眉。「哦?我還以為你不是那麼容易受影響的人。」
  「我是呀……」樓凡以湯匙挑掉一些較粗大的奶泡,俐落地將奶泡倒進濃縮咖啡裡,成功地拉出一片葉子。
  她將完成的作品遞上吧台,以指控的眼神看著萬海青。「就怕有人故意在這裡搗亂。」
  他卻輕聲說著:「我剛才所說的都是真話。」撇下一個飽含情感的眼神,他端起咖啡離開吧台。
  樓凡一時愣住,為他話裡的認真而心跳加速。

作者: ss25    時間: 2009-1-3 04:23 AM

第四章

  翠璽山莊,台北市最昂貴的透天別墅群。

  矗立在最上方的豪宅以磅礡的氣勢凌駕著所有建築群,如同這裡的主人曾握有的權勢和名利。

  豪宅後院佔地一百坪的小果嶺,白髮蒼蒼的老翁正重複著推桿動作,身著黑西裝的保鏢守在一旁,等小白球進洞後才敢驚擾主人。

  「會長,成浪來了。」

  這位被稱為「會長」的老人名為李新,曾是華人圈中最大幫派「目華幫」的首領。雖然這個幫派已經分支為「七海」、「五湖」等幾個小幫派,但高齡九十的李新仍是這些幫派的精神領袖,同時也是「鼎峰集團」背後的金主。

  老人微微皺起白眉,似乎對這樣的消息感到極為掃興。「海青呢?有一起來嗎?」

  「沒有。」保鏢的回答讓老人的臉色更為凝重。他將球桿交給屬下,慢慢走回由大洋傘撐起的休息處。「叫成浪過來。」

  成浪一定近老人隨即恭敬地彎腰致意。「會長。」

  「嗯!」老人瞪起一雙蒼老卻依舊凌厲有勁的眼眸,「虧你還記得我,只怕有人早已不把我這個糟老頭放在眼裡。」

  老人意有所指的嘲諷,讓成浪連忙替萬海青說話。「他最近公司較忙,過陣子必定親自過來向會長請安。」

  「哼!我看是翅膀硬了,忙著把我這老頭拋開吧!」老人斜睨著成浪,緊抿的嘴角繃成一條直線。

  「我和海青從未這麼想。」成浪彎下腰,斂起不以為然的眼神。

  老人啜了一口茶,輕哼一聲。「沒有最好!別以為我老眼昏花,你們兩個背地裡做些什麼我會不知道。你回去告訴海青,我可以把你們從社會底層拔擢到今天的地位,也可以再讓你們回到老鼠窩永遠無法翻身!」

  「我們對會長的知遇之恩始終心懷感激,忠心不二。」成浪像是背誦教條般平板地說著。

  「是不是忠心,我的心裡很清楚。」老人放下茶杯揮揮手,「去吧,我要休息了。」

  「成浪告退。」他面無表情地看了老人一眼隨即轉身離去。

  望著壯碩挺直的背影,老人手撫著杯沿悄悄歎口氣。

  萬海青和成浪是他這幾十年訓練出最得意的左右手,他對這兩個年輕人的感情如同孫子般,尤其萬海青的聰明才智令他十分激賞,才會答應由萬海青主導,將他一手建立的黑暗帝國合法化,成立「鼎峰集團」。

  所謂「愛之深、責之切」,畢生並無娶妻生子的李新將萬海青視為接班人,對他自然多了份嚴厲和要求。只是,萬海青無法體會他的苦心,總將他的用心當作一種壓力。

  這小子近日想在新竹山區蓋高級度假中心事先沒跟他報告,這點讓他不悅到極點!萬海青心裡盤算些什麼,他這個師父怎會不知道?

  海青,如果你不顧師徒或爺孫之情,到時別怪我無情──

  老人輕呼一口氣,白鬍隨之一陣顫動。

  他招招手,跟了他三十多年的貼身助理楊雄隨之上前。「派去的人盯上了嗎?」

  「報告會長,已經盯上了。」

  「嗯!先按兵不動,隨時向我報告。」老人稍稍露出滿意的神情,隨之起身又步上小果嶺。

  「是。」楊雄看著主人有些蹣跚的步履,忍不住歎口氣。

  「我知道。」萬海青正在咖啡廳外頭抽煙,剛好接到成浪的電話。掛上電話後,他的臉色極為凝重,不復見平時在店裡的嘻皮笑瞼。每當提起「老頭」,他心裡總浮現一種又愛又恨的矛盾,這樣的複雜情緒也是他對李新始終無法互信的原因。

  十幾年前,當他和成浪在每個工地靠體力討生活時,因緣際會幫了李新並讓他收為手下,從此進入一個他難以想像卻著迷不已的世界──由金錢和權力堆積的高塔。

  只是,他雖然登上了人生的頂峰,但他仍感覺頭頂上永遠有片烏雲籠罩,李新總是挾著恩情和權威主宰著他的腳步,這讓極有主見的他總覺如芒在背。

  「向陽計畫」是他跨出自我、脫離李新鉗制的第一步,他計畫這一天已經好幾年了。擺脫烏雲,他的人生才能迎向陽光,向陽谷地對他來說勢在必得!

  萬海青將煙頭丟在泥地上用力踩著,臉上不自覺流露出一股狠勁,剛好出外尋他的樓凡目睹這陌生的表情,不發一語地愣在原處。

  一瞧見她,萬海青歪斜著頭微笑著,那抹笑容竟讓她感覺有些邪氣卻又莫名地吸引人。

  「怎樣?」他也不掩飾心情的低落,斜眼盯著樓凡。

  樓凡極力穩住呼吸,刻意擺出老闆娘的架勢。「你要偷懶到什麼時候?裡頭快忙翻了!」

  見她沒被自己的口氣和表情嚇到,臉色反而比他更臭,萬海青的心情忽然好轉起來。「是,老闆娘!」

  走過她身前,他出其不意地伸手扶正她的頭巾並撥開微亂的髮絲,以對著戀人的輕柔語氣低喃著:「你綁頭巾很好看……」

  丟下一個溫柔的眼神和笑容,他隨即轉身入屋。

  樓凡看著他的背影,只覺這男人渾身充滿了謎!而她竟被謎樣的他所吸引,更激起了尋找答案的興致。

  ******

  這天咖啡廳休假,樓凡正抱著枕頭睡得翻天覆地,落地窗外卻傳來有東西輕啄玻璃的聲音。「誰啦……」她嘟噥了一聲,抓住枕頭蓋住耳朵繼續呼呼大睡。這附近清晨常有小動物或鳥兒來覓食,她也不以為意,但那聲音似乎打算跟她比耐性,始終不肯讓她有個好眠。

  「吼!」樓凡怒氣沖沖地下了床,掀開窗簾一瞧,萬海青正對她露出早晨陽光般的清新笑容。

  樓凡愣了一下,隨即發現他正以玩味的眼神看著她,才意識到身上的睡衣有多透明,而且她根本沒穿內衣!

  她刷地一聲拉上窗簾,睡意頓時全消,一股熱氣霎時由背脊竄至全身。

  老天!他……看到了嗎?

  她腦中不斷浮現這樣的猜臆,換衣服時手指也變得有些僵直。換上一套運動衣褲,梳洗後要離開房間之前還照了鏡子三、四次。她努力對著鏡子擺臭臉,卻怎麼也散不去臉頰和頸子的紅暈。

  這次萬海青換敲著咖啡廳的玻璃門,逼得樓凡低啐了一聲,只好硬著頭皮幫他開門。

  「早安!」他肩上背著裝著攝影器材的包包,身上傳來一股沐浴後的清新,笑容可掬地道早安,「你答應今天帶我去拍瀑布,記得嗎?」

  「才八點,你就不會晚一點再來哦?」見他的表情和態度都很自然,樓凡暗自鬆了口氣,卻仍不給他好臉色。誰讓他擾人清夢,就該承受她的起床氣!

  平時咖啡廳都十一點才開,樓凡大多九點起床準備,休假則睡到中午才起床,今天一大早就被吵醒心裡當然不舒服。這還不打緊,起床時的醜模樣被瞧見,才是她生氣的主要原因。

  萬海青卻對她的臭臉恍若未聞,依然露出燦爛的笑容,「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再晚就錯過好光線了!」

  「我又不是鳥,才不想吃蟲!」樓凡撇著嘴角嘟噥著。她臉上的紅暈未退,嘟起豐唇的模樣顯得有些孩子氣,卻同時流露女人嬌嗔的風情,令萬海青為之著迷。

  對她投以寵溺的笑容後,他逕自走向吧台、打開冰箱,找出一些可以做早餐的材料。「你快去準備,我來準備早餐。」

  再多的怒氣也被他的笑臉給沖淡,樓凡看著他熟練地打蛋準備做法式蛋餅,不禁懷疑這男人怎麼懂得那麼多?

  見她兀自發著呆,迷糊模樣和平時的幹練完全不同,萬海青不覺莞爾。「怎麼一直盯著我瞧?是不是覺得我「秀色可餐」?」

  樓凡這才回神,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你是面目可憎,令我食不下嚥!」

  她接著轉身入內,身後傳來萬海青開朗的笑聲,她也不自覺地揚起唇角。

  用完歐式早餐後,萬海青還特地準備了三明治和咖啡當午餐。

  「上車吧!」兩人走到停車場,樓凡逕自跳上她的黑色吉普車。

  「酷哦!」萬海青跟著上車,故意對她的車吹口哨,「女孩子很少開這種車。」

  「那就別把我當女孩子!」樓凡戴上放在車上的墨鏡,模樣顯得十分帥氣。

  高中讀的是女校,身材高瘦、長相極為秀氣的樓凡是話劇社的台柱,每次公演她總是飾演挑大樑的男主角,演起深情的羅密歐尤其傳神,中性的特質成為許多人暗戀的對象。

  至今她仍是喜歡做中性打扮,一襲輕便的T恤和牛仔褲配上有型有款的短髮,看來簡潔俐落,難怪藍宏樂第一次上「世界的盡頭」見到樓凡,還誤以為她是情敵而大吃飛醋。

  但萬海青可沒辦法不將她當成女人!憑著對女人的瞭解,他早已看出她極力隱藏的女性柔美,更「目測」到寬大T恤包覆下的身材有多曼妙,加上今早的親眼目睹證實了一切,那綺麗畫面至今仍在腦海中蕩漾。

  「我不把你當成女孩子,只當你是女人。」他朝她露出略帶挑逗的笑容,隨即轉身注視前方。

  樓凡無言以對,隱藏在墨鏡背後的眸光悄悄露出羞色。車子沿著產業道路往山上開了十幾分鐘,樓凡將車子停在一處被荒煙蔓草礦圍繞的小空地,兩人下車各自背上自己的行囊。

  「我來背。」萬海青拿起她的背包,樓凡連忙回絕。「不用了,我自己背得動。」

  她一向都靠自己,在男人面前不把自己當女人看。

  「女人有時表現得軟弱一點會比較可愛。」萬海青調侃了她一下,隨即接過她的背包背上肩。

  樓凡對他的一廂情願頗不以為然。「可愛不是我的調調!」

  「那只是你沒有察覺自己的魅力罷了……」萬海青丟下一個若有所思的微笑隨即往前走,那笑容和眼神彷彿看待一個有魅力的女人,讓樓凡一時紅了瞼頰。

  「左邊那條路……」她默默地跟在他後頭,看著那挺直如峭壁的背影、心跳不自覺地加速。

  一路上兩人沒什麼交談,就這麼走了半小時,撥開比人還要高的荒煙蔓車,躲在小山谷間的瀑布便以幽幻的姿態進入眼簾。

  萬海青眼底寫滿驚奇,仰起頭望著由幾十公尺高的懸崖流瀉而下的小水瀑,水花所冒出的輕煙下斷往上升起。

  「好美……」他回頭望向樓凡,眼底儘是不可思議的感動。

  「是呀!」樓凡回以同樣的神情。每次來到這裡,她的胸口都溢滿驚喜和驕傲,為這大自然所創造的神奇。「這也是我為什麼想守護這塊土地的原因。」

  她走近瀑布下的小水潭,水上同樣冒著煙。「你摸摸看池水。」

  萬海青照做,發現手指觸及的水竟然是溫熱的!

  「哇……這竟然是溫泉?」生意人的直覺讓他聯想到這塊土地將會帶來多大的商機,但樓凡臉上的驕傲和感動卻讓他很快甩開現實的想法。

  樓凡選了一塊石頭坐下,以崇敬的眼光仰望瀑布,感性地說:「這麼美的地方,怎麼能讓那些唯利是圖的開發商糟蹋了?」

  她半瞇著眼說著,迷濛的雙眸讓萬海青的心臟不禁震了一下。只是,她那毫不掩飾的輕蔑語氣竟令他感到有些心虛。

  心虛?這檬的情緒他有十幾年沒感受過了……

  萬海青在她身邊選了另一塊石頭坐下,試著以感性的語調說服她。「或許,開發帶來的未必儘是壞處……」

  他試著扭轉她的想法,因他不想成為她口中唯利是圖的奸商,雖然利潤對商人來說是首要目標。

  樓凡卻輕嗤一聲。「或許對少數人有好處,但對大自然肯定是弊多於利。」

  她示意萬海青遞來背包,拿起相機開始拍著瀑布。此時山嵐由天際流瀉而下,呼應著上升的裊裊輕煙,將小幽谷氤氳得幻如仙境。

  萬海青也隨之拿起相機,拍了幾張瀑布後,他開始將鏡頭對著樓凡,趁她不注意時按下無數張快門。

  樓凡拍了幾張滿意的照片放下相機後,才發現自己成為攝獵的對象,她急著撲向萬海青,不悅地嘟著嘴。「別拍我啦……」

  她越前進他就越後退,將她那嬌嗔撒潑的生動表情盡收眼底。急於制止的樓凡沒留意腳底石頭的鬆動,不小心跌坐溫泉裡,還好她及時舉高手中的相機。

  「有沒有怎樣?」萬海青也不再鬧她,放下相機趕緊拉起她,同時取下她手中的相機暫時放進背包。

  「你衣服都濕了……」他低喃著,一瞧見由白色T恤底下透出的胸罩和畢露的曲線,頓時止住話語,原本關切的眼神閃動著一小簇火茁。

  意識到他的眼神,樓凡跟著低頭才發現自己曲線畢露,趕緊轉過身以手臂交叉在胸前,這輩子從未如此害羞過。

  「把衣服脫掉……」身後傳來萬海青粗啞緊繃的聲調,如挑逗般的話語讓她有些難以置信,卻又害羞無比。

  「你……想都別想!」她轉過頭正想怒斥他的色膽包天,卻瞧見他正赤裸著上身,將脫下的T恤遞給她。

  「我想什麼……你怎會知道?」他故意笑得曖昧,令樓凡為自己的會錯意尷尬不已。

  他赤裸的上身曝出均勻的古銅色,在陽光照耀下閃閃發亮。結實的胸肌和腹肌展現出陽剛性感的線條,令樓凡難為情地移開視線。她一把扯下他手中的T恤嗔怒道:「把臉轉過去啦!」

  萬海青聳聳肩,灼熱的眼神勾了她一眼才轉身背對她。樓凡這才脫下濕淋淋的上衣,連胸罩都濕透了,只好先脫下來。

  萬海青腦後似乎長了一雙眼睛,冷不防地提議著:「太陽出來了,乾脆把牛仔褲也脫了曬乾……」

  樓凡套上他的T恤,快要一百七的纖長嬌軀罩在寬大的上衣裡顯得嬌弱,過長的下擺像件迷你洋裝。

  「我喜歡穿濕的牛仔褲,不行嗎?」濕牛仔褲黏在大腿上果真不舒服,但她卻不肯承認。

  萬海青知道她嘴硬,只好以淡然的口氣調侃著,「不是說別將你當作女孩子?放心,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身為攝影師,即使模特兒在我面前一絲不掛,我也只是將她當成一件物品。隨你啦,我只是怕你穿濕衣服會感冒……」

  他不在意地攤開雙手,拿起樓凡的包包往旁邊的大石走去,始終很君子地背對著她。

  見他態度極為自然且清楚地表明對自己沒興趣,她再扭捏下去就顯得做作了……他該是將她當作哥兒們看待,如同她的其他男性好友吧?樓凡開始脫下牛仔褲,默默地妥協。

  將脫下的濕衣物攤在正午的陽光下,她朝著背對的萬海青走去,卻不自在地拉扯著遮蓋至大腿的T恤。

  「來,這個給你……」萬海青將三明治遞給她,對她的妥協也沒說什麼,眼眸卻沒忽略掩蓋在大T恤下若隱若現的曲線,還有那雙透出粉紅光澤的白皙美腿。

  「謝謝。」樓凡在他面前找了塊石頭坐下,雖然努力讓自己看來泰然自若,但一坐下來後,身上的T恤幾乎縮到腿根處,她只能拿起背包放在膝蓋上擋住。

  不經意流露的羞澀表情,讓她看來像個十八歲的小女孩清純可人,男人寬大的上衣下那具玲瓏的胴體變得性感無比,在在激起萬海青胸口潛藏多日的蠢動。

  但他不想逼她太急,雖然感覺她對自己的心防正一點一滴瓦解,但這獵物的狡猾程度不下自己。即使落入陷阱,他相信她還是有本事逃脫……

  「這麼空靈的瀑布有沒有名字?」他只能藉由閒聊平抑心臟的節奏,並化解她的尷尬。

  「它似乎沒有正式的名稱,但我都叫它「煙飛瀑布」。」轉移話題果然讓樓凡不再那麼彆扭。

  「「煙飛瀑布」……很有詩意,但太過淒美,好像有種灰飛煙滅的淒涼感觸。」萬海青突然感性了起來,帶著瞭然的眼神凝望著樓凡。「還是……你常來這裡就是希望很多不愉快的回憶能煙飛雲散?」

  被猜中了心事,她忽然愣了一下,臉上很快浮現出淡淡的憂傷。「如果真能這樣,那我一定會在這旁邊結廬而居,就像古代的隱士。」

  「你不覺得躲在「世界的盡頭」就已經很像隱士了嗎?」萬海青順著她的情緒反問道,讓話題更深入她的內心世界。

  攻心為上,他想探究她心底隱藏的秘密,拂去她眉宇之間時常不經意出現的哀傷。

  「會嗎?我倒覺得這樣的生活也沒什麼不好,待在山上讓我很平靜,而且我想守護父母留給我的土地和回憶……」她不知不覺地低喃,卻顯得有些失神。

  「好的回憶,還是不好的回憶?」萬海青繼續追問。

  樓凡似乎陷入了久遠以前的回憶之中。「小時候我們真的很快樂……姊姊和我總是在果園裡奔跑,我們說要幫爸媽的忙,卻是爭相搶著摘下最漂亮的梨子,比看看誰的梨子較甜……」

  她雙手抱著肩膀靠在膝上,眼神望向前方的瀑布,輕喃著關於小時候最美好的回憶,像個小女孩般露出滿足的笑容。

  萬海青靜靜聽著,被她眼中難得流露的夢幻神色深深吸引。

  「我和姊姊最愛來這裡游泳,我們總是趁大人最忙的時候,騎了一個小時的腳踏車來這裡玩水……我們一直都很親,可說是形影不離。」

  她恍神地望向冒著輕煙的水池,感傷的眼眸泛著淚光。

  「那……你姊姊呢?」根據資料得知樓凡沒有任何家人,父母過世後她是這筆土地唯一的繼承人,但不知道她還有個姊姊。

  樓凡很快眨去在眼眶打轉的水霧,試圖擺脫凝重的氣氛。「不說這些了!這三明治很好吃……對了,包包裡還有咖啡。」

  她拿起包包忙著尋找裡頭的保溫壺,萬海青忽然問低聲喊了一聲:「別動!」

  聽出他口氣裡的緊張,樓凡還真的不敢動,只是不解地看著他。

  萬海青以眼神示意她看著右腳三十公分處,在一堆枯葉底下赫然發現一小截蛇尾,青綠色光澤的尾端呈現淡淡的紅色,是一尾水塘邊常見的赤尾青竹絲。

  兩人動也不動,和不動如山的青蛇形成了對峙的局面,而那小傢伙顯然沒有離開的打算。

  萬海青以極緩的速度起身接著朝樓凡伸手,她邊看著青蛇,邊慢慢將手放在他的掌心,萬海青一個使力將她拉向懷裡,並退後一大步。

  踩上枯葉的聲響驚動了青蛇,它一溜煙地朝大石後頭竄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兩人視線同時望向青蛇消失的方向,貼近的胸口傳來彼此的心跳。見青蛇消失後,他們很有默契地看著對方,交換一個心有餘悸的眼神。

  樓凡這才想到自己的手掌正緊貼著他的胸肌,他彈性光滑的皮膚摸起來竟覺得燙手。她趕緊往後退一步,急欲跳脫這曖昧的接觸,萬海青的手臂卻將纖腰攬得更緊,眼底閃耀的火焰越來越熾熱。

  樓凡仰頭注視著他,一臉愕然,但萬海青感受得到胸前那兩團緊貼的柔軟傳來的狂烈心跳。

  兩人都沒說話,此時周圍的聲音完全呈現真空狀態。濃烈的男人氣息和體溫讓樓凡腦筋一片空白,她感受到一股強烈的躁動由小腹竄升,但她不明白那是什麼……

  意識到萬海青的俊臉越來越靠近自己,她不禁閉起雙眼,甚至有些期待地嘟起櫻唇。當四片唇辦相貼之際,她幾乎是屏住呼吸,任由男人的唇辦吸吮著從未被侵犯的柔軟。

  好軟、好飽滿的觸感……萬海青從未嘗過如此甜美誘人的滋味!他像個嗜甜的孩子舔洗著難以抗拒的棒棒糖,將兩片櫻唇渲染得更加迷醉。他要的不僅如此,強烈渴求催促著他索取更多的芳馨……

  樓凡像是醉了似的,被激起的陌生情潮令她有些難以招架,攀附的纖手難耐地在他胸前游栘。當濕軟的舌尖輕輕撬開貝齒入侵口中,她的舌尖反射地往後逃縮,攻擊性強烈的靈舌卻不願輕易放過她,開始在小嘴裡挑逗羞怯的小舌,激起她天生的熱情。

  「唔……」樓凡再也招架不住地渾身輕顫,整個人癱在他懷裡。

  萬海青以強壯的手臂撐住了她,隨著口舌的進犯,大掌也捧起挺翹的嬌臀使勁揉捏著。

  掌心觸及的柔軟和彈性更讓他慾火高漲,粗重的鼻息挾著竄升的慾火更助長凌厲的攻勢。

  樓凡本能地吟哦出聲,隨著他的揉捏,由脊椎尾端竄起陣陣酥麻快感,她不自禁扭動著嬌臀回應他的愛撫。

  他沒預料到她的反應如此熱情,身子的顫抖卻有如初嘗性慾般緊張,生澀的反應更能激發男人征服的慾望。

  想到她或許從未有過男人,甚至可能是第一次和男人接觸,萬海青腦中頓時響起警訊。

  他不該如此急躁,若繼續下去,他很可能在這荒郊野外要了她,屆時她必然後悔且會怨他……該是踩煞車的時候了,縱使他百般不情願!

  不捨地離開回應的小舌,在微啟的唇上輕啄了一下後,萬海青隨即將她的頭攬入胸前,兩人就這麼緊緊擁抱著,無聲勝有聲。

  樓凡不敢看他的反應,更不知道用什麼表情面對他,只能將臉埋進他胸口聆聽著強而有力的心跳,也不急著推開他。

  而且,她發現自己並不排斥這片刻的溫存,直到心跳慢慢回復乎緩,才推開了他。

  「我們……該回去了。」她不自在地說著,拾起已經晾乾的衣物走到大石後。

  沒料到她會這麼羞怯,萬海青站在一旁觀賞著她甚少顯露的慌亂,嘴角帶著笑意,眼神多了幾分挑逗的意味。

  「走了啦!」樓凡換好衣服出來便將借穿的上衣丟還給他,扭捏地看了他一眼,逕自往來時路走去。

  經過他面前時,萬海青卻冷不防拉著她的背包。「我來背。」

  樓凡本想抗拒,但那眼神裡飽含的濃情讓她自覺身為女人的嬌弱。她將背包遞給他,想盡快拉開與他的距離,否則一見到他的薄唇便會憶起它們的觸感多柔軟、多有彈性。

  萬海青卻不讓她走,大掌一把握住她的手,十指交扣地將纖手握在手中,二話不說地拉著她往前走去。

  樓凡沒放手,只是輕咬著唇低頭跟在後頭,嘴角悄悄漾起甜蜜的微笑。
作者: ss25    時間: 2009-1-3 04:23 AM

第五章

  回咖啡店的路上,兩人都沒說話,淡淡的情愫卻將空氣暈染得更加甜美。不經意的眼神交會,樓凡總是先轉開視線,然後面露羞怯地看向前方,強迫自己專注地開車。

  萬海青將她的意亂情迷看在眼底,面帶微笑欣賞她嬌美至柔的一面,這樣的她令他著迷。

  當車子駛進停車場,雙雙下了車後,兩人正想踏入大屋裡,卻被眼前的景象給震住!

  靠進大屋前的一大片花圃和後方的波斯菊花田明顯遭受人為的破壞,盛開的花朵和盆栽全部東倒西歪,情況比強颱肆虐過後還淒慘。

  樓凡完全呆住了!她慢慢走進投注許多心血的小花園,強忍著悲憤扶起傾倒的盆栽,蹲下身拾起被狠狠踐踏過的殘花,臉上有種欲哭無淚的淒楚。

  萬海青當然知道這是誰的傑作,這個機會來得正是時候;但樓凡的反應卻讓他感到不捨。他的右腦和左腦正互相拉扯著感情和理智。

  他緩緩走近她身後,拍拍垮下的肩膀安撫著,隨即彎下身幫忙扶正每個盆栽,率先收拾起殘局。

  他的舉動喚回樓凡的理智,她振作起精神拾起一朵朵來不及綻放的花朵,將它們掩埋在土裡化為春泥。

  兩人很有默契地都沒開口,分頭進行修復的工作,直到小花園裡的每樣東西都歸位了才停手,此時夕陽已然西下。

  樓凡筋疲力竭地坐在露台的台階上望著曾經燦爛似錦的花園,如今只剩下空蕩一片,她的心裡像是被掏空了一般。她忍住了淚水,但沮喪的模樣卻比哭還難過。

  萬海青在她身邊坐下,知道此時再多安慰的話也只是多餘,而且他也不想再說出一些違心之論。在佯裝的堅強外表下,他看出樓凡內心的脆弱無肋。

  他緩緩伸出手臂攬住她的肩膀,見她沒有抗拒,於是縮緊手臂將她攬入懷裡。

  寬闊的胸膛像座靠山那般堅實,樓凡此時最需要的就是一個溫暖的懷抱,能幫她擋住所有的悲傷和挫折。

  她忍不住伸出手抱著他,將臉埋進他的肩窩,低喃著從未對人傾訴的愁苦。「我已經沒有家人……姊姊、爸爸、媽媽都丟下我先走了……只剩下留在這塊土地上的回憶……他們為什麼還要奪走它?」

  感覺胸前傳來的低聲啜泣,萬海青悄悄歎了一口氣,卻只能將她抱得更緊。

  傷害她的人是他,給她安慰的也是他,萬海青感覺自身扮演的角色已經開始混淆,不知該心疼她多一點,還是該為慢慢化解她的防衛而高興一點。

  「你還有我……」他自然地脫口而出,似乎打從心底想守護她一輩子,話一出口連他自己也厭到詫異。

  樓凡止住了哭泣,這是她這一生中聽過最動聽的一句承諾!

  她慢慢從他懷裡仰起頭,以帶淚的眼眸凝望著他,動容的表情帶著絲絲疑惑。她以為自己夠堅強,但這句話一下子摧毀她多年來築起的防衛,她從不知由心牆外頭吹拂進來的空氣是如此甜美,讓她不太敢放縱地呼吸。

  伸出拇指輕柔地拭去她的淚,萬海青的動作和心態都如此地自然,他已經分不清這是演戲還是出自內心的意願。

  「別擔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在她樂觀、滿不在乎的外表下深藏著一個孤單的小女孩,由於害怕再次被拋棄,因此她選擇了孤獨。

  沒有獲得就不會感到失落……這樣的感覺他懂,他何嘗不也是這麼看待人生?

  感同身受的心疼催出了更多的淚珠,她只能癡望著他,胸口溢滿不知名的情緒,難得嬌柔的模樣看來如此誘人……

  萬海青低下頭吻去粉頰上的殘淚,樓凡更仰起頭期待更多的慰藉,激化了他被壓抑的慾望,溫柔的輕吻很快變成狂猛的掠奪。

  熱切的回應飽含著按撩不住的激情。陌生的熱情在她最脆弱的時刻傾瀉而出,她控制不住這狂猛的力道。

  她的熱情有如一陣狂風助長了慾火的蔓延,從下腹竄起的衝動讓他急切地將她的身子放倒在露台上,半側著身軀一方面將她吻得意亂情迷,大掌順勢探入上衣的下擺往上游栘,一把攫住包覆在胸罩之下的挺峰,它們果真如他所想地那般柔軟有彈性,頂端的乳蕾已悄悄含苞挺立。

  隨著胸前最敏感的頂點被揉捏玩弄,不知名的酥麻快感搔得她心癢難耐,這股騷動很快由胸口傳導至下腹,讓她只能難耐地擺動著嬌臀,緊攏的雙腿無意識地磨蹭著。

  以指尖將小巧的乳蕾揉擰著更加硬挺,她的激情回應很快擊垮他自豪的克制力,萬海青感覺自己又回到少年時期的蠢動,急切地想佔有身下的女人,讓她在身下吟叫發浪。

  長指靈敏地滑下飽脹的頂峰,先在平坦的小腹輕輕摩挲後便往下探入牛仔褲裡,順著滑膩的肌膚掃過濃密的芳草,意外地發現幽谷之內已經濕意盎然。

  樓凡將雙腿夾得更緊,身子敏感地顫抖著,還來不及反應私密園地被入侵的羞怯,被激起的愉悅很快就主宰了她的感官。

  萬海青放開她的唇,抬起頭以邪肆的眼眸欣賞她忘情吟叫時的媚,她則半瞇起眼眸回視著他,被吻得紅腫的朱唇輕啟,從中逸出如天籟般尖細的吟喘,眼底盈滿連她都不知為何的渴求。

  他將手掌更往下深探,激出更多的動情證據和嬌啼,就在他再也忍不住,正想翻身覆上她時,她的肚子卻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響,聲音大得讓兩人都聽得一清二楚。

  她睜開眼眸尷尬地看著他,兩人相視大笑出聲。

  萬海青拂開她的髮絲笑問:「餓了嗎?」「嗯!」樓凡點點頭,帶羞的表情顯露嬌柔的天真。在她唇上一啄,他極力穩住心跳並伸出手,「一起去準備晚餐,好嗎?」她點點頭笑得嬌羞,伸出手讓他的掌心包覆著。萬海青起身並拉起她,兩人手牽著手一起走進屋裡,情意在彼此心裡滋長。

  晚餐雖然簡單,但不時凝望著的眼眸讓他們覺得口中的食物成了絕世的美味,儘管樓凡還是極力維持之前與他相處時的淡淡疏離。

  見她一冷靜下來就開始退縮,萬海青也不逼她,決定再給她一點時間。

  晚餐後他們有一搭沒一搭閒聊了幾句,萬海青幫忙洗碗後便與樓凡道晚安,卻沒忽略她臉上一閃而過的失落。

  回到棲身的小屋,萬海青這才拿起手機,螢幕顯示一個未接電話,是成浪打來的。

  回撥後,電話那頭傳來成浪悶悶的聲音。「老頭明天要見你,這次拖延不了。」

  萬海青沉默了一下。「他有說什麼嗎?」

  「沒。」成浪短短回了一句,他相信萬海青足以應付。「你呢?進展如何?到手了沒?」

  「一半。」萬海青輕描淡寫地說著,同時打開電腦收信藉機轉移話題,「許良佑來信說已經搞定所有地主,正準備簽約……」

  他有些避談和樓凡之間的事,尤其私密之事。

  成浪卻不善罷甘休。「哦?我指的是最難搞定的那一個……不過,你今天的甜頭也嘗夠了吧?光天化日之下那幕活色生香的畫面看得人心癢難耐……」

  「你偷窺我們?」萬海青口氣有些不悅,壓根沒想到成浪會這麼做。他根本沒要他的人監視這裡,更別說他這個頭兒親自出馬……

  成浪輕笑一聲,刻意說得淫穢,「不是說好有福同享?你別嘗到甜頭後就想獨佔,兄弟也想試試那個小辣椒的滋味,她的身材還真不賴!」

  「我說到就會做到,但時機尚未成熟。」萬海青說得淡然,緊握的拳頭卻冒著青筋。

  成浪的挑釁更激起他對樓凡的佔有慾,連言語、思想的染指都讓他氣得想殺人,更何況讓其他男人佔有她?

  成浪繼續不要命地試探。「呵呵!等到把小辣椒弄上床,到時候她還不死心塌地任你予取予求嗎?兄弟你這招「美男計」還真是狠毒!」

  嘲弄的笑聲讓萬海青感覺很刺耳,也成功挑起近日不斷浮現的罪惡感,他卻還是一副滿不在乎的口吻。「為了得到想要的,難免有所犧牲。」

  他這句話其實是說來堅定自己意志的。

  「犧牲什麼?一個看來還不錯的女人,或是一段可能的真愛?」成浪收起玩笑心情,正色問著。

  他不怕好友陷進去,只擔心他已經陷進去還不自知,傷害到愛他或他愛的人。

  萬海青卻一口否決了他的臆測。「真愛?世上有這種東西嗎?」

  女人之於他只有性,頂多也只是一丁點的喜愛,真愛這玩意兒只能當成勒索的武器。

  成浪卻輕笑出聲,「是呀,我也懷疑。不過,如果真的發生在你身上,那真是奇跡了!」

  「你也不遑多讓好嗎?」萬海青沒好氣地反擊,阻止成浪再繼續撥弄他的罪惡感,「少說這些廢話,總之一切照計畫進行。撤走你的人退出這裡方圓一公里外,包括你自己。」

  「真要做得這麼絕?」成浪的口吻滿是失望。

  「到手後,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他說得毫無情感可言,心裡卻是百般不情願。

  「期待這天快點到來……」成浪最後再放一把火,「明天記得去見老頭。」

  「知道了!」掛上電話後,萬海青由窗戶望向樓凡的房間,不禁想著她現在正在做什麼。

  未盡的纏綿讓他身體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空虛,慾望正在裡頭蠢蠢欲動。但此刻他只想抱著她睡,僅是肌膚相貼的感覺就已足夠……

  他從未對任何女人產生過這樣的想法,於是立即逃開這不該有的軟弱自嘲著──真愛?哼!他這輩子應該是與這東西絕緣了……

  ****** 

  「你這小子終於「有空」來見我了?」

  李新端坐在古董太師椅中,兩手拄著枴杖,斜眼睨著一大早就上門的萬海青,表情雖然嚴厲,但語調卻帶著絲絲的寵溺和抱怨。

  「會長,您這樣說可就折煞海青了。」面對如父如師的長者,萬海青的反應不如成浪木訥,反倒帶點撒嬌的戲譫,「海青心裡一直惦記著您老人家,早就想來跟您請安。」

  「是嗎?既然惦記著我,怎麼三請四請才見你上門?」李新一個側身,萬海青連忙箭步上前,早他一步端起茶杯奉上。

  跟在李新身邊伺候多年,對於老人的習慣他依舊瞭若指掌。「最近公司較忙,四處推案子,所以較沒時間來跟您請安,望會長見諒!」

  老人啜了一口茶,清清口中的痰,不以為然地說著:「我看是忙你自己的案子吧?」

  對於老人的質問,萬海青心裡早有一套說詞。「那只是海青個人的小心願,不會對公司的營運有任何影響。」

  「是嗎?」老人一雙利眸輪流掃瞄著他的眼睛,意有所指地說:「我還以為你正為自立門戶打算著吶!」

  李新雖是「鼎峰集團」背後的出資者,但所有的經營權都交給萬海青,因為他只信任這個親手訓練出來的徒弟;所以如果萬海青執意拋下他和集團自立門戶,他不會坐視不管。因為集團是他一輩子的心血,有太多人依附在這個集團之下,萬海青既然進了這圈子,就別想一走了之!

  「會長您言重了。」萬海青再次為老人遞上茶水,對這位拉拔他的長者仍心存恭敬之心,但誠如李新所預料,他不想再受制於人。「海青承蒙會長的知遇和教養之恩,不可能拋下您不管。」

  情感上,他仍對老人有著一種說不出的依存情結,只希望將他當成親爺爺般奉養──如果他能把自己當成一個尋常的老人。

  「你能這樣想最好。」老人要的不只這樣。縱使這把年紀了,他還是放不下畢生建立的王國,膝下無子的他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傳承者。「我這個位子早晚你都要接手。」

  萬海青根本不想扛起這重責大任,集團背後有太多的包袱,目前他只想敞自己想做的事。「我有拒絕的餘地嗎?」他反問。

  「沒有!」老人一口回絕,「早在你跟著我那一刻起,你的命運就此改變,你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

  看著萬海青一臉的凝重,李新知道他不會這麼輕易妥協,於是軟化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你現在翅膀硬了,我卻老了,也飛不動了……」

  老人的感慨的確讓萬海青有些心軟,但教他冷硬心腸的也是老人,萬海青只覺有些諷刺。

  「會長您還老當益壯,體力不比我們差。聽說您前天還去「鴻喜山莊」打了一整天的球……」萬海青故意戳破老人裝可憐的伎倆,嘴角流露掩不住的笑意。

  「哼!我不出去走走,難道在家裡等著被氣死?」老人有些惱羞成怒,開始撂下狠話,「總之,你還是安分地幫我守住集團,否則別怪我收回這一切!你這麼聰明,應該不會想再回到一無所有的窘迫境地吧?」

  他也只能以恩情和脅迫來留住萬海青,卻沒料到經過他多年的訓練,萬海青已經學會不再感情用事。

  萬海青表面上還是跟老人虛與委蛇。「海青知道。」

  「知道最好!別以為我老眼昏花就可以一腳踢開,我會看著你的。」李新對萬海青投以警告的眼神,隨之起身拄著枴杖進屋。

  「您慢走。」萬海青微微彎腰以掩飾桀傲不馴的眼神。

  他一抬起頭,只見楊雄一臉擔憂地看著他。

  「雄叔……」對這個一向照顧他的老者,萬海青才稍稍流露情感。

  「海青,會長老了,心裡其實很孤單也很不安,他只能靠你了。」委身幕後的楊雄總是以最冷靜的眼光看著一切。他是萬海青僅存的良知和忠告者。

  「我知道,我不會丟下會長和您。」萬海青輕輕歎一口氣。他不會拋下這兩位他所敬愛的老人,但必須以他所想的方式。

  見他心中還存有情義兩字,楊雄才稍稍寬心。

  「不過……會長不會善罷甘休。」楊雄想警告萬海青卻欲言又止。

  萬海青拍拍楊雄的肩膀,「沒關係,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衝動、意氣用事的小鬼!」

  「總之你自己小心。」楊雄也不再多說,為難地看了萬海青一眼,立即追隨主子的腳步離去。

  偌大的豪宅只剩下一片清冷,萬海青突然好想念「世界的盡頭」,還有樓凡身上傅來的溫暖。

  ******

  等到晚上打烊,一直沒聽見車子駛進的聲音,樓凡洗完澡後又定出落地窗往小屋看了一下,裡頭仍一片漆黑。

  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由心底透出的涼意,更氣自己如此在乎他的去留。

  早上開店時,發現門外貼了一張萬海青的留言,說他有事必須下山一趟。她難掩心頭強烈的失望,一整天都猜想著他到底還會不會回來……

  她輕歎一口氣,將擦頭髮的毛巾披在肩上,在露台的階梯坐下,雙手撐在身後仰頭看著星空。

  滿天的星光燦爛更襯托出月兒的寂寥,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人心真是難測呀!她之前還信誓旦旦地說著不招惹愛情,但它卻在毫無防備之際悄悄來臨。

  那些姊妹淘因為感情問題來找她哭訴時,她曾笑她們的癡傻,並一心認定她不可能陷入這種心繫他人的窘境,沒想到她還是躲不過這一關。

  唉!算了,他只是一個過客,不可能為她停留……

  樓凡拉下毛巾帥氣地跳起身,決定將萌生的情愫拋諸腦後,做回無牽無掛的自己。

  此時有部車子駛進車道,強烈的車燈照得她睜不開眼,看不清來者何人。

  她以掌心遮在眼前,直到車子停妥關了燈。

  萬海青懷著雀躍的心情下了車。她坐在那裡是等他回來嗎?她心裡所想的和他一樣嗎?乍見佔據腦海一整天的人兒正坐在屋前,思念之情盈滿了萬海青的胸口。該死!他好想她,更想抱著她……他臉上沒有往常的笑意,灼灼目光卻跳耀著熾熱的火苗,跨大腳步朝她逼近。

  見到他回來,樓凡臉上閃過一絲狂喜,卻很快被氣憤所取代。

  他為何還要回來?她都決定抽手了,他又出現,分明是故意和她作對!

  她像個面對晚歸丈夫的怨婦,以哀怨的神情瞪著他,不讓他看出曾有的期盼。只是,他那飽含情慾的目光卻不陌生,瞧得她心跳加速,身體自動憶起昨晚被撩撥出的快意。

  他因為慾望不住地喘息,挾帶著征服者的氣勢;她只覺口乾舌燥,對即將發生的事感到既期待又想逃避。

  「你……」他節節逼近,她步步後退,直到背脊抵住落地窗。

  在她轉身躲入屋裡時,他從背後一把攬住她,將臉埋進她的頸窩裡,含住飽滿的耳珠喘息著,並低喃出聲聲魅惑的愛語。

  「老天!我好想你……」他不曾如此認真,卻字字肺腑之言。

  飽含情感的話語讓樓凡心裡溢滿甜蜜和感動,但她仍抗拒這來得太快的情潮,有些賭氣地推開他。「你才不會想我!」

  他如果在意她,就不會在昨天挑逗她之後今天就避不見面,玩著欲擒故縱的把戲,害她整天心神不寧。她討厭有人耍弄愛情遊戲!

  萬海青順勢將她的身子轉過面對自己,注視著她臉上難得的嬌嗔。

  「想不想知道我有多麼想你?」從她的表情,萬海青看出她也和自己一樣陷入了,嘴角含笑地挑逗著她。

  「不想!」她用力推開他,眼波含媚,唇邊帶著難為情的笑意,似乎很不習慣這打情罵俏的親匿。最重要的是,她完全摸不著他的心思,她不喜歡患得患失的感覺。「你根本就是存心耍我……」

  指控的同時卻不敢正視著他,低垂的眼睫在白皙臉頰上不安地飛舞著,平時英氣帥勁的她頓時成了一個嬌媚的小女人,萬海青愛極了她的矯羞。他捧起白皙的瓜子臉強迫她看著自己。「我沒有耍你,我是真的想你。」樓凡瞪大眼眸,似乎想讀出他眼底的真切,卻被那兩簇跳耀的火苗燒內得呼吸加速。

  熱切的眼神交會,兩人都感受得到空氣中交會的火花,萬海青先彎下身對著微啟的嫩唇展開攻勢,樓凡則是主動地環上他的頸,急切地回應著他在身上點燃的慾火。

  「嗯……」看似冷靜的樓凡體內卻藏著火山般的熱情,她不想逃,也逃不了,她只是依循著身體的渴望爆發出潛藏體內多年的慾望──被愛、被疼惜的渴求。

  萬海青的大掌急切地探入寬鬆的運動衣之內,訝於她裡頭竟沒穿內衣,渾圓飽滿的乳峰直接躍入他的掌心。

  他使勁地揉捏著觸感絕佳的凝脂玉乳,想親眼目睹它們的形狀是否如他所想的那麼優美……他甚至等不及回到屋裡便迫不及待想脫下她的上衣。

  然後,他想起成浪或他的手下可能在附近……

  「進屋裡去好嗎?我想好好愛你……」性感嘶啞的嗓音在她耳畔懇求著,他始終保持著該有的風度。

  「嗯……」樓凡仰頭嚶嚀了一聲當作默許,因為他的提議是如此地誘人,尤其那個「愛」字。

  她的身子因為即將發生的事而顫抖著,甚至產生莫名的空虛,渴望被填滿。

  萬海青拉開紗門將她攔腰抱起入屋,直接走向她房裡的大床,樓凡始終含羞帶怯地望著他。

  他走到窗邊拉上窗簾,然後轉身面對著有些不知所措的她,慢慢脫下身上的衣物。白色T恤褪去後露出結實的胸肌和毫無贅肉的小腹,樓凡一臉的羞澀,暗暗嚥下湧入喉頭的興奮和膽怯。

  萬海青嘴角揚起邪肆的笑容,接著拉開腰帶脫下牛仔褲露出緊身內褲,胯間的鼓起證實了他已為她瘋狂。

  樓凡真不知道要將視線移至哪裡。半裸的健軀看來威脅感十足,渾身散發的雄性魅力是那麼地赤裸粗獷,她感覺自己變得好渺小,渾身虛軟,而他火熱的眼神更令她忍不住渾身輕顫。

  他以眼神攫住她的身子,挾著高漲的慾望上了床,猶如盯上獵物的雄獅。樓凡難為情地翻過身不敢讓他看出眼底的脆弱,卻被欺壓上前的健軀壓制住,含羞的眼眸略帶嬌嗔地凝睇著他。

  「別怕……」萬海青嗅出處女的青澀,伸出大掌輕柔地撫著燒紅的粉頰,低喃著戀人之間的愛語,「我會讓你很舒服。」

  樓凡還來不及反應,嬌唇再次被擄獲,連同僅存的抗拒。

  他的吻輕柔中帶著些許的侵佔,不疾不徐,卻更能激發出她渾身的熱情。經過上次在瀑布邊的調教,她主動地伸出小舌熱情回應他的逗弄,滋長的津液在唇舌之間拉出晶瑩的銀絲。

  她的急切更助長他的攻勢,萬海青繼續在她口中製造出更激狂的風暴,吻得她幾乎無法喘息,在他身下癱軟如泥。

  他想要她!迫不及待的渴求讓他下身脹痛得難受,但他不想太急躁,他想細細品嚐她身上的每一吋美好,誘發出她潛藏的熱情,那肯定比他想像的還要具爆發力!

  大掌順勢拉高寬鬆的上衣,不盈一握的乳峰有他眷戀的溫度,小巧的乳蕾在掌心的摩挲之下悄悄綻放挺立。他以兩根長指夾住柔嫩且硬實的蓓蕾使勁地揉捏,激得她渾身輕顫,不由自主地拱起胸膛。

  聲聲嬌吟納入他口中,刺激著每條神經更是騷動不已,他不捨地鬆開被吻得飽脹的艷唇,一手捲起遮蔽的上衣,挺翹的雙峰在他眼前挺起,頂端的蓓蕾在雪峰綻放出瑰麗的艷紅。

  帶電的目光讓樓凡感覺好難為情,強烈的電流由被他注視的那兩點竄升至背脊。「嗯……別看……」纖手忍不住擋在胸口,她羞怯地別過頭。

  萬海青只得將擋住美景的手高舉在頭頂,貪婪地俯視著白嫩飽滿的雪丘。

  「凡,你好美……」他忘情地讚歎著,那兩抹粉嫩的暈紅是他見過最誘人的色澤。他緩緩俯下身,將被肆虐得更加聳立的雪峰納入口中,以舌尖搔弄著敏感至極的小梅果。

  歎息般的沉吟配合著高挺的胸口逸出,樓凡感覺快被這甜蜜的碰觸折磨至死,下腹湧現的蜜液更令她難耐地磨蹭著大腿,不知所措地搖頭晃腦……

  萬海青存心讓她發浪發狂,輪流將兩隻凝乳舔洗得更加飽脹,粉暈周圍佈滿點點紅痕和晶瑩水光,頂端的蕾果更是鮮嫩欲滴。

  樓凡只能高聲吟喘,來不及嚥下的津液由嘴角流瀉,構成一副淫靡的異色景象,令萬海青如癡如狂。

  「等不及了嗎?凡……」她毫不做作的本能回應讓萬海青又愛又憐,也快被慾火燒灼得快要發狂……他從未如此渴望過一個女人!

  他倏地起身以最快的速度脫下她的上衣,接著抬高纖腰想褪下棉質運動褲,她卻使出最後力氣拉住褲頭,以懇求的眼神看著他。最後屏障一旦消失,就再也回不了頭……她的心臟因為狂跳過度而發疼。不過,這不是樓凡最在意的,緊要關頭時她心裡只想著,今天她穿了一條舊的白色棉質內褲,好醜!這樣的想法讓她有些不知昕措。

  「讓我看看你的身體,它好美、好誘人……」萬海青半哄半安撫地拉下她的運動褲,棉質內褲透出的純真氣息卻比任何性感內褲更能刺激他的感官。

  「凡,你好可愛!」見她像個十七、八歲的女學生般羞怯,越發勾起純情少年時期的衝動熱勁。

  「吼!你取笑人家……」樓凡以纖手摀住臉側過身,不自覺流露難得的孩子氣。

  萬海青愛極了她所展現的嬌憨,這樣的她比任何女人來得風情萬種。

  「我所說的都是肺腑之言,愛你都來不及了……」他翻過染上一層紅暈的嬌軀,玩笑的表情被認真急切的慾望取代。「你也想要我嗎?」

  樓凡沒有直接回應,只是抬起上身攬住他的頸背獻上熱情的吻。

  「老天,我等不及了!」萬海青低吼一聲,急切地剝除她身上的最後屏障──

  兩個不羈的靈魂緊緊交纏著,毫無保留地奉獻自己的熱情。塵封的心或許還有所保留,現在就等誰的心防先被擊潰,為愛投降。
作者: ss25    時間: 2009-1-3 04:24 AM

第六章

  隔天早上,樓凡被窗簾透進的陽光給驚醒。

  她倏地坐起身,腿間的酸疼讓她皺了一下秀眉,這才憶起昨晚的纏綿,枕邊已空無一人。

  她……竟然和認識不到一個月的男人上床?如果讓那些姊妹知道,肯定嘲笑她許久!

  想起昨夜狂野的片段,以及他進入自己時的無比溫柔,些許的後悔及更多的甜蜜溢滿胸口,樓凡將臉靠在曲起的膝蓋上,時而嘟著嘴、時而傻笑著。

  忽然間,她意識到房裡不只她一個人──

  萬海青正倚在門邊,以饒富興味的神情看著她!

  「我可以將你的神情解讀為「意猶未盡」嗎?」包覆在白色被單裡的她像清晨的陽光般清新,讓萬海青又感覺到下腹的蠢動。

  他知道不能逼她太急。昨晚要了她好幾次,今天夠她受的……

  「這是「生不如死」的表情!」樓凡霎時羞紅了臉,卻故作鎮定地瞪了他一眼,隨即栘開視線。她用被單緊裹著裸軀往床邊四處張望,想尋找昨晚被脫下的衣褲,耳邊卻傳來曖昧的語調。

  「找這個嗎?」他從手上的籃子裡拿出一件小內褲在她眼前晃動,這是他剛剛從曬衣架上收進來的。「昨晚被我脫下的衣物已經丟進洗衣機,還有你那些亂放的衣服……」

  他顯然剛洗好澡,微濕的短髮雜亂地豎起,胡碴也修剪得整齊,露齒而笑的模樣看來既清新又性感,樓凡忽然有種想衝上前抱著他的衝動。

  但矜持讓她忍住不該有的情緒,因為她不知道他怎麼看待昨晚。

  他只是一時衝動,還是對她稍有好感,甚至喜歡她?一向平靜的心開始學會猜疑,她並不喜歡這種受牽制的感覺。

  「你幹嘛亂動我的衣服啦!」而且,她對於他擅自侵犯她的生活領域感到不悅。雖然他抱著洗衣籃的樣子看來好居家,像個會幫忙做家事的新好男人。

  「嘖嘖!外表看來這麼乾淨清爽的女人,怎會把家裡搞得那麼亂?」

  慣常清晨起床的他,窩在身邊的溫軟女體讓他的慾望也跟著甦醒,於是他只能逼自己下床,以免再次壓上她。在戶外舒展筋骨後,他便開始整理她的起居室和臥房,邊整理邊搖頭,最後清出了一籃衣物丟進洗衣機,順道收回後院曬乾的衣物。

  樓凡並不領情,她環顧四周,房間確實變得整齊,不過她不會承認這樣看來清爽多了──因為他的語氣似乎正嫌棄著自己。

  她一向認為當個「干物女」沒什麼不好,甚至有些以這樣的隨興為榮,可萬海青的奚落卻讓她心裡很不是滋味,何況兩人才剛發生親密關係。

  「這是我的房間,想怎樣是我的事!」她繃著臉朝他伸手,「衣服拿給我啦!」

  「這件?還是這件?」萬海青卻一一翻著籃中的衣物,就是不肯遞給她,像個惡作劇的大男孩。

  樓凡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乾脆用被單包著自己下床,怒氣沖沖地走向他,一把奪走被把玩在手中的內衣褲,轉身就要走入浴室。萬海青卻故意扯下她身上的被單,雪白的裸軀頓時裸露在眼前,上頭佈滿他留下的吻痕。

  「你……」樓凡以雙手遮住私密部位,回眸指控的眼眶泛著紅光,然後快速奔進浴室裡。

  一打開蓮蓬頭的熱水,她忍不住靠著牆壁低聲啜泣。

  這和她所想的第一次差太多了!在她的想像裡應是在他懷裡醒來,兩人親吻對方互道早安,或許再躺在床上溫存片刻……誰知他卻擺出昨夜什麼事都沒發生的態勢,還對著她嫌東嫌西甚至捉弄她!

  難道他就像其他男人那樣無知,一旦得到女人的身體就失去新鮮感?更何況,她是一個無趣的處女……

  諒樓凡的個性多沉穩,心思再成熟,一旦碰上感情的事還是亂了譜,如少女般患得患失。她氣他如此耍弄他,更氣自己的情緒這麼容易受左右。

  「怎麼了?」正當她低垂著頭任由水花從頭頂灑落時,推門而入的萬海青看到了這頹喪的一幕。

  禁不起她那裸露的優美背影挑逗,他很快剝除身上的衣物準備加入她一起沐浴,看見那雙委屈的紅紅眼眶,讓他一個箭步上前將她擁入懷裡,心疼地關切著。「凡,怎麼哭了?」

  她卻一把推開他,身子靠向牆角不願理他。「你出去……」

  樓凡覺得好丟臉,她不想讓任何人見到自己軟弱的一面,尤其討厭以淚水博取男人的疼惜。只是,他溫柔的關切卻激出她被壓抑在內心深處的軟弱,戳破她一向偽裝的堅強。

  見她扭捏的模樣像個受盡委屈的小女人,挺直的背脊卻又撐著幾分傲氣,萬海青伸展手臂將她攬入懷裡,以柔情馴化了她的抗拒。「別哭……你這樣我好心疼。」

  「我不哭的!」樓凡仰頭眨去奪眶的淚水。自姊姊走了以後,好久沒有人對她說出這種話,沒人心疼她的悲、體會她的苦,連送走父母都是她一個人承受所有的悲傷。

  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淚……但萬海青短短的一句話便剝除了她偽裝多年的堅強和樂觀。

  「我知道,就是這樣才更讓我心疼。」他以手臂緊緊環住她,此刻的他是真心願意為她擋風遮雨,所有目的和利益都被拋諸腦後。

  狡猾多變的萬海青不知不覺化身為純情男,一心只想守護他的女人,樓凡更是徹底軟化,無論身心或意志。

  她轉身抱著他,墊起腳尖獻上熱烈的吻,急切地想證實自己是被疼愛、被需要的。「抱我……快點……」

  溫熱柔軟的女體磨蹭出火熱的情慾,萬海青卻不願傷她,緊咬著牙關試圖推開她。「我怕你受不了……」

  依他現在的狀況可能會克制不了性慾而傷了她,這是他不頗見到的。

  柔嫩的裸軀卻不斷在他胸前磨蹭,渴求被填滿、被充實。「抱我,我要你……」

  「老天!你好性感……」萬海青低吼一聲,再也克制不住脫閘的慾望,將她推向牆壁,攬起一隻玉腿架在健臀上,灼熱的分身不斷來回磨蹭著濕熱的幽谷,感覺緊貼的蕊辦不斷脹大。

  纖手緊攬他的頸背穩住身子,樓凡激喊出渾身的熱情,狂野地扭腰擺臀迎合著他,幾乎將萬海青逼向瘋狂的絕境。

  他跟著健臀一挺,將火熱的碩大送進為他開敞的花穴之中,任由歡愛的氣味瀰漫滿室……

  ******

  「你還好嗎?」從開店以後,這是萬海青第十次湊近樓凡耳邊問出同樣的問題。

  早上他難以克制地要了她好幾回,偏偏今天客人又特別多,他感覺樓凡瞼色似乎有些不太對勁,於是整個心思都繞著她打轉。

  「沒事啦!別靠這麼近……」樓凡故作生氣狀推開他,兩頰卻佈滿紅暈,「快去忙你的啦!」

  她難為情地抬頭四處張望,希望沒人發現他們倆的「姦情」。但越不希望發生的事,偏偏就這麼湊巧,王進發正笑臉盈盈地站在門口,瞧他那瞭然於心的表情,必然將方纔那一幕盡納眼底。

  「王大哥……」樓凡心虛地打聲招呼,趕緊往旁邊挪了一大步拉開與萬海青的距離。他卻賴皮地跟著往她靠一大步,似乎等不及將兩人的關係昭告天下。

  「王大哥,好幾天沒見了。」萬海青的笑容帶著說不出的滿足。

  「呵呵……是呀!沒想到幾天不見,店裡的氣氛就差很多哦!」王進發輪流觀察著兩人的表情,似乎看出了什麼端倪。

  「是呀,是不是有股甜甜的氣味?」萬海青好心情地開起玩笑,毫不諱言兩人的關係,「待會兒糖別加太多,不然會甜昏了頭!」

  樓凡趕緊對萬海青投以警告的眼神。「廢話少說啦!五桌客人要的特調快點端去……」他們的關係才剛開始,也不知道能維持多久,她根本不想那麼快公開,誰知他卻那麼白目。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似的……

  「是,老闆娘。」萬海青放在吧台下的掌心往樓凡的翹臀上一捏,故意對王進發無奈地搖頭,以抱怨的口吻說著:「這年頭……好男人難為呀!」

  「想得到一個好女人,你就委屈一點吧!」王進發回以同情的口吻,兩個男人交換一個會意的眼神。

  「不委屈,我甘之如飴。」萬海青對樓凡投以深情的笑容後,便端起咖啡離去。

  王進發沒錯過樓凡臉上揚起的紅暈以及嘴角泛起的幸福笑意,還有那雙追隨離去身影的目光,他有些感慨地說:「看到你有人照顧,我也安心了。」

  「王大哥……」樓凡將視線調回王進發身上,為他的話感動萬分。一旦放開心胸,她才發現這世上還有這麼多人關心她、希望她幸福……

  望著和一桌女客人有說有笑的萬海青,她雖然不再隱瞞兩人關係,卻有些迷惘。「可是……他只是短暫待在山上,終究會離開的。」

  他是那麼地耀眼,絕非外表所看的那麼平凡。樓凡不禁懷疑萬海青會甘願窩在這個小地方,只為了微不足道的她……

  「他會留下來的,因為他是屬於山的。」以男人的眼光和直覺來看,王進發說得極為肯定。

  「屬於山……真是這樣嗎?」樓凡就像個在愛裡迷失的女人,一向精準的判斷力這時也失去了方向。

  這天打烊後,樓凡始終不發一語,為著兩人的關係感到尷尬且彷徨,於是躲進房裡想避開萬海青。

  萬海青看出她的迷惑,也不急著逼她,將吧台收拾乾淨後才敲了敲她的房門。樓凡站在門口沒讓他進房,只是淡淡問著:「怎樣?」

  有些撇清關係的冷淡表露她的後侮,或者應該說是迷惘,萬海青卻露出溫和且意會的微笑。「沒事,我臨時有工作必須下山,可能要待個兩三天。」

  峇裡島的工地要舉行動上典禮,他本來不想出席,但樓凡的反應讓他決定離開兩三天,因為短暫的分離只會讓她更想念他。

  他要走了……樓凡知道這是釐清思緒的好時機,卻怎麼也無法消解由胸口泛起的空虛。

  「去呀!」她故作瀟灑,卻故意不看他,萬海青一眼就看透她的偽裝。

  他忽然伸出手臂將她攬入懷裡,樓凡沒有抵抗,只是靜靜地靠在他胸前,聆聽他強有力的心跳。

  「你會想我嗎?」他在她耳畔低喃出戀人的私語,胸前卻傳來賭氣的悶哼。

  「不會!你不想回來就算了!」

  昨晚對他來說既然不代表什麼,那她也不會有所留戀,反正大家都是成年人,沒什麼玩不起的……樓凡賭氣地想著,卻仍舊沒推開他。

  「這麼絕情?」萬海青輕笑出聲,卻將她攬得更緊,「昨晚你可以不當一回事,但我不行……」

  這句話頓時熨燙了樓凡曲折的心思,本來垂下的雙手悄悄摸上寬闊的背脊,感受他那像山一樣的依靠,垂懸一天的心終於不再漂蕩游移。

  萬海青感受她的軟化,手臂更是一陣縮緊,他知道此刻說再多都是多餘。「別想太多,等我回來好嗎?」

  期待的話語迴盪在寂靜的夜色中,更在樓凡心底漾起一波波的漣漪。

  她沒有回答,只是在他懷裡輕輕地點頭,幾乎像歎息那樣地微弱,萬海青卻感受到了。

  不捨之情忽然湧上,濃烈得令他有些詫異。他強抑著內心湧起的強烈渴望捧起她的臉,含羞的眼眸竟讓他感到癡迷。

  他緩緩垂下頭吻上仰首等待的嬌唇,輕輕印上濕濡溫熱的印記,純真卻飽含感情地吻著微啟的唇辦,猶如對待一件珍貴脆弱的寶物。

  唇間傳來的溫柔讓樓凡感受到他的疼惜,感動之餘,她天生的熱情同時被啟發,狂跳的心臟隨之發出飢渴的吶喊,她嘟起唇期待更親密的接觸,萬海青卻踩了煞車。

  未被滿足的慾望最能拴住一個女人的心,另一方面他也抗拒著不必要的情感,深知一旦沉迷於與她的肉體歡愛,他便會失去判斷的準頭。

  他費了生平最大的克制力離開渴望的嫩唇,最後僅在光潔的額間印上一個吻,然後投以深情的凝眸。「我該走了……早點睡,嗯?」

  「嗯!」尚未從激情中抽離的樓凡瞇起迷濛的眼神。她只能點頭,強烈的失落感讓她感覺好似心被掏空了一般。

  她掩不住的失望神情讓萬海青心頭一喜,但他卻只是以大掌撫摸光滑的嫩頰,然後便轉身走向他的破車,發動引擎後頭也不回地離去。

  樓凡佇立在門口,癡迷地望著車燈自視線中消失,思念伴隨著夜霧悄悄升起,一下子便佔滿了心扉。

  ******

  「報告總裁,「向陽計畫」的國外資金都已到位,所有的地主也都簽好約領了頭款,現在就等樓小姐那塊地,不知道總裁目前有何打算?」

  從峇裡島回來後,萬海青進了一趟公司聽取許良佑的簡報。這次的開發案雖是動用他個人的資金,但他還是從國外招募了一些投資者,眾人對台灣的投資環境都充滿信心。

  萬海青雙手交握在胸前,沉默不語,辦公室裡的氣氛頓時變得沉悶。萬事具備只欠東風,而他這個煽風點火的人臨門卻有些遲疑了……

  「事情已有眉目,我會盡快處理好這件事。」該面對的還是必須面對,儘管心境上有所不同,但他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人。

  「那我們就先尋求國際知名的建築師競稿,不知這方面總裁有何請示?」許良佑感覺今天的萬海青有些心不在焉,心裡似乎盤算著什麼,眼神不似以往那麼銳利。

  「取得所有土地之前盡量低調,我不想惹來太多關注。」雖然他有把握在贏得樓凡的心之後能取得想要的,但此刻他卻是有所顧慮。最讓他難以理解的是,他對「向陽計畫」的投入竟不如之前的堅決。

  現在他最想做的竟是回到山上,和樓凡共享那一片山野的寧靜……

  七十二小時的分離,已是極限。
作者: ss25    時間: 2009-1-3 04:26 AM

第七章

  駕著破舊的老爺車回到「世界的盡頭」,萬海青一路後悔沒開他的保時捷回來。

  駛進車道時,本以為迎接他的會是溫暖的燈光,但主屋卻是漆黑一片。

  樓凡呢?她的車不在……

  萬海青的心開始浮躁起來,踩著急切的步履朝主屋走去,裡頭一片漆黑,見不著她的感覺是慌亂的。

  他腦中不斷臆測著她可能發生什麼事,像只無頭蒼蠅般搔弄著短髮,偏偏自己又沒有她的手機號碼……

  就在他頹然倚在廊柱、想藉由抽煙讓自己靜下心時,車道駛進了一台吉普車,他懸在半空的心才悄然落下。

  樓凡緊繃著臉下了車,站在車邊一臉悲傷地看著他,萬海青感覺她的不對勁,於是大步奔向她,一個箭步將看來極為脆弱的嬌軀擁入懷裡。

  猶如在外頭受傷的孩子乍見母親時的感受,樓凡原本僵直的身體驟然鬆懈,纖手緊抓著他的上衣整個人開始輕顫,在他懷裡輕泣出聲。

  萬海青知道她必然遭遇什麼難以承受的傷心事,他先不提出問題,只是默默地拍著顫動的背,讓她發洩緊繃太久的情緒。

  樓凡外表看似瀟灑堅強,內心的脆弱只有他看得透徹。佯裝堅強的她只會讓他更不捨、更疼惜,這樣的心境已超越任何現實考量。

  萬海青抱起她坐在階梯上,如同抱住孩子般讓她坐在腿上輕輕搖晃著,強壯的手臂和胸膛為她營造出一個安全的港灣、溫暖的依靠。

  樓凡漸漸止住了哭泣,萬海青感受到她的情緒變化,稍稍推開她的身子以拇指拭去她的淚,柔聲問著:「想不想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一句話解開了樓凡困在心頭多年的枷鎖,她眨去奪眶的淚水,努力讓自己回復平靜,耳朵貼近他的胸膛,視線飄向好遠的星空中。

  「今天是姊姊的生日和忌日……要是她還在,今天就滿三十歲了……」

  樓凡輕聲泣訴著樓平生前遇人不淑的悲劇,以及自己在姊姊過世後面臨的無助和空虛。

  事隔十年了,下午在姊姊靈前她並沒有哭,直到見到萬海青才難以克制胸口的酸楚,好似他真會懂她。

  萬海青真的懂,也瞭解她那開朗外表下掩不住的輕愁,他感受到一個被冷落遺忘的孤寂靈魂,也勾起自己那段不堪回首的年少歲月。

  「你至少還有親人相伴,但我從十三歲那年家裡被土石流掩埋了一家五口後,僅存的我就開始為養活自己過著有一餐沒一頓的日子……」他也將視線拋向星空,開始述說著從未對人提及的奮鬥過程。

  「為了能夠繼續上學,我去工地挑磚、釘板模,任何大家不敢做的危險工作我都搶著做,甚至做過水泥工和木工……」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他因為搶工作和成浪不打不相識,結成莫逆之交;同時救了差點被掉落的鋼材砸中的李新,因緣際會成了他身邊的人,進而被視為接班人。

  但萬海青避開了這一段,盡訴著隻身奮鬥的艱辛過程,語氣中透露著無限的感慨。「如果……我們早點相遇,就不會各自孤單那麼久……」

  這麼說雖是為了撫慰樓凡的傷痛,卻也是他的由衷之言。

  他很肯定她絕對是個適合他的女人,可惜兩人是在這樣的狀況下相遇……他注定要傷她的心。只是,到時候有誰會這樣抱著她、撫慰她,為她拭淚?

  萬海青艱難地嚥下口中的酸楚,滾動的喉結和輕聲的歎息讓樓凡感覺出他的無奈,以為他仍陷入過往的孤寂中。

  一股強烈的情感由胸口滿溢而出,換她急於撫去他心中的傷痛。

  「現在遇到也不晚……」她轉過身伸出手臂回抱著他,傾注所有溫暖並悄悄釋放萌生的愛意。

  「凡……」萬海青低吟一聲,在她耳畔忘情低喃著,「我愛你……」

  他毫不遲疑地吐露出這三個字,連自己都有些詫異。但當下他的心的確這麼告訴他,挾帶著排山倒海而來的欲潮。「我愛你……你愛我嗎?」他低下頭攫住她嘴角漾起的幸福。樓凡的心像是被灌注了一缸子的蜜糖,甜得就要飛上天。

  證實了這是一段兩情相悅的緣分,硬撐住的矜持隨著漫溢的情感而潰堤,伴隨著萬蟻鑽心般的難耐慾望,她起身跨坐在他腿上,熱情地回應著他的期盼。

  「我愛你……」她說得肯定且專注,深情款款地注視著這輩子第一個且唯一所愛的男人。「我愛你……」

  隨著一聲聲的愛語,樓凡主動獻上濕熱的唇,她的熱情讓萬海青如獲至寶,真切的愛語讓他深信不疑。

  但此刻他的心情卻是一則以喜、一則以憂,他已經成功地擄獲了樓凡的心,卻有些負荷不了它的重量。逃避似地,他急切地攫住由她口中逸出的深情,抱著她起身走進屋裡。他只是太想念與她溫存的時刻,才會冒出這些不必要的情愫!萬海青仍在抗拒不該有的心軟,卻沒想到他在擄獲她的同時,心也慢慢地陷落了……

  *****

  「樓凡,我看你跟阿山哥……真是越看越速配耶!」

  小琪送完咖啡後,一屁股坐在高腳椅上看著樓凡和萬海青,一臉欣羨的模樣。

  此刻兩人正在吧台後分別忙著,樓凡負責煮日式咖啡,萬海青已能駕輕就熟地操作義式咖啡機。經過那晚的交心,樓凡已經不避諱當著外人的面回應萬海青深情的眼神,還有他對自己所做的小動作,舉手投足之間都顯露著自然的親匿。

  兩人就像一對超有默契的夫妻,合作無間地守著這家山野間的小咖啡廳,自然營造一股家的氣氛。

  面對小女孩的直率,樓凡但笑不語,顯得有些害羞;萬海青則顯得落落大方,故意佔有性地摟住樓凡的香肩對著小琪眨眼睛,「是嗎?我也認為我們兩個很相配……小丫頭,以後就要叫我阿山老闆或阿山姊夫囉!」樓凡則是肩膀一鬆甩開他的手,以含羞帶怯的眼眸瞪向他,「想得美!」小琪被兩人之間的互動逗得咯咯笑,「呵呵……我看你還得加把勁哦!阿山姊夫,因為我們樓姊眼光可是很高滴!」

  「我眼光也很高呀,所以才會選到一個最棒的!」帶笑的眼眸同時望向樓凡,她輕嗤一聲嗆聲回去。

  「這還要你說?」

  「呵呵……你們這樣是不是就叫作「打情罵俏」呀?」小琪曖昧地看著兩人,看得樓凡臉都紅了。

  「小孩子不要亂說話!這杯曼特寧端去二號桌……」不習慣成為話題焦點,樓凡趕緊支開小琪,嘴角卻是帶著幸福的笑意。

  萬海青故意彎下身盯著她的臉,以取笑的口吻糗她,「這樣就臉紅啦?那……如果我現在吻你會怎樣?」

  他的眼眸頓時轉為熾熱,好像正打算這麼做,嚇得樓凡趕緊後退一步遠離他,「你……別亂來!不然我會翻臉!」

  老天!他該不會說真的吧?雖然兩入夜夜相擁而眠,但她可無法接受在大庭廣眾之下演出火辣的激情場面,那她真會挖個地洞鑽進去。

  「先說好,待會兒我的好朋友和她老公會來,你可別亂說話,更不可以動手動腳哦!」剛剛接到莊淨的來電說下午會和藍宏樂過來喝咖啡,她正考慮要不要對好友透露一些訊息……

  「你的朋友?男的還是女的?」萬海青不以為意地問著,但他並不想涉入樓凡的生活圈太多,以免抽手後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是我高中念女校的好朋友,叫作莊淨。我們住校時有四個同寢室的好朋友……」樓凡開始訴說著四人的情誼,萬海青卻沒有聽進去,腦海裡裝的都是方才聽到的名字。

  莊淨?該不會這麼巧吧……

  還來不及查探究竟,他的手機響起,他看了一下來電顯示,便走出戶外接聽電話。

  「據我的人通報,藍宏樂正帶著他老婆上山,已經快到你那兒了……」成浪的警告證實了萬海青的臆測,他立即定進屋裡,脫下身上的圍裙。

  「凡,我的工作室臨時有狀況,我必須馬上趕回台北一趟……」

  「還好嗎?」樓凡沒見過他臉上流露這般倉皇的神情,可以想見必然事態嚴重,不免為他擔心。

  萬海青拍拍她的手,給一個安撫的微笑,卻掩不住眼底的憂慮。「沒事,我會解決……」

  避重就輕的態度卻讓樓凡更替他擔心,她緊握著他的手,流露難得的鼓勵神情。「如果需要我幫忙的地方,一定要告訴我。」

  「嗯,你別擔心,等我回來。」萬海青微笑以對,隨即轉身離去。

  走出主屋後,他的表情瞬間變得嚴肅,大步地跨入車中急速駛離車道,朝反方向的山上駛去。從照後鏡中,他看見一部朋馳房車駛入「世界的盡頭」。

  這世界還真是小……不能再拖下去了!他必須加快腳步免得節外生枝,該是收網的時刻了!萬海青戴上墨鏡,找了個空地瞬間來個大回轉,然後快速地奔馳下山。

  ******

  樓凡感覺她的心正隨著萬海青離去,他離去前的故作鎮定令她沒由來感到心慌,料想他應該遇到什麼重大的挫折。

  「樓小凡,你怎麼啦?魂都飛了似的……」莊淨抬起纖手在她面前揮舞著,粗魯的模樣一點也不像個快要當媽媽的人。

  從他們進門到現在,樓凡一直顯得心不在焉,眼睛總是有意無意地飄向窗外,那模樣像是失了魂,或者說像個思春的少女……

  「哦……沒啦,我在想事情啦!」樓凡趕緊回神,免得莊淨找機會糗她,「你們夫妻倆真是的,什麼時候不來,偏挑假日我最忙的時候!」

  「吼!不歡迎哦?人家很想你耶!」壯淨雙手抆著腰,鼓起雙頰一副不服氣的態度。

  「算了吧!你一定是被老公關在家裡關悶了,才會想到我……」樓凡嘴裡抱怨著,卻還是善體人意地幫好友遞上一杯柳丁原汁,「這是給小樂樂的,讓她一生出來皮膚就水水嫩嫩的。」

  莊淨心虛地吐著舌頭,接著滿足地啜了一口好友的心意。

  一旁的藍宏樂愛憐地撫著老婆圓滾滾的肚皮,忙著為她解釋,「小淨淨真的是想來看你啦!而且我也有事想問你。」

  樓凡挑起右眉。「哦?大總裁有何指教?」

  藍宏樂開門見山地說:「聽說這附近的土地都被「鼎峰集團」買下,想在這裡蓋東南亞最頂級的度假村,他們有沒有動你的主意?」

  「鼎峰集團」的動向一直保密到家,直到這幾天才在業界傳開,藍宏樂立即想到樓凡的安危,因他知道她不會輕易賣土地。

  「我已經表明立場不會妥協,前陣子他們動作很多,但最近似乎銷聲匿跡……」樓凡也不想說太多,以免讓好友擔心。

  「要不要叫樂虎派人保護你?你都不知道他們那個總裁萬海青有多奸詐,上次害我差點……」壯淨原本說得義憤填膺,但一提到差點被萬海青設計拍裸照的事隨即噤聲,不好意思地看著老公。「哎呀,反正你就是要多提防他一點啦!」

  小琪也跟著加入攪局。「之前有很多看來不好惹的男人來鬧場,但自從阿山哥來了以後,他們都不敢上門了!」

  「阿山哥……誰呀?」莊淨狐疑地看著好友,樓凡隨即笑得尷尬,「就是……來我這裡打工的,是個攝影師……」

  儘管莊淨再遲鈍,一看樓凡兩頰的紅暈也知道怎麼回事。「打工的……只是這樣嗎?」

  「呵呵……莊姊英明,樓姊這次真的找到一個靠山了!」小琪忙著敲邊鼓,逼得樓凡白了她一眼,卻不得不承認。

  「哎呀,只是剛開始啦!」她忙著揮手制止那兩個白目的女人繼續討論下去,「能維持多久也不知道……」

  樓凡道出一直懸在心裡的忐忑。他終究放不下台北的工作,這裡和她又能留他多久?

  「喂,你別這麼沒信心好嗎?一日一兩情相悅,就要對這段感情有信心,當初我和樂虎就是沒信心,才會逃到你這裡來……」壯淨一副過來人的模樣,藍宏樂忍不住糗她。

  「我一直對我們的感情很有信心,是你對自己沒信心好嗎?不知道是誰說自己只是一朵野花?」莊淨連忙用手遮住老公的嘴阻止他說下去,「你還說!」看著莊淨夫妻倆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讓樓凡更加想念萬海青,更惦著他離去時的凝重神情。

  他會為了她留在山上嗎?這個問題除了萬海青,沒有人可以給她肯定的答……

  ******

  「真是冤家路窄,沒想到那個小女人背後居然有藍宏樂撐腰……」成浪幸災樂禍地調侃著,萬海青卻是加快油門,帶著墨鏡的眼眸直視前方,不發一語。

  「看來得快撤手,你到底得手了沒?我看你這幾晚都沉迷於美人鄉,應該享受得忘了主要任務吧?」成浪繼續不要命地追問著,萬海青故意快速變換車道,將坐在旁邊的成浪甩得東倒西歪。

  成浪不以為意,反倒發出一陣狂笑。「哈哈……有人惱羞成怒囉!」

  「說夠了沒?」從深色墨鏡後傳來萬海青冰冷的眼眸。

  突來的狀況擾亂了他原本的計畫,他正想著該如何提早完成任務,成浪這傢伙卻在一旁幸災樂禍,惹得他心煩氣躁。

  煩的是該如何提早結束任務,躁的是一想到要傷害樓凡,他的心頭便一陣擰緊,彷彿被傷害的人是自己,當然還有更多的不捨。

  從未見過萬海青露出如此無奈的神情,成浪看出他的掙扎。「如果捨不得放手就取消,我全力支持你!」

  反正金錢對他們來說應該夠用好幾輩子了,但真情卻是千金難求,成浪一直希望兄弟倆能定下來,分別找個好女人在好山好水的寶地隱居,過著不羨仙的逍遙日子。

  萬海青仍想抓住自以為達到成功頂峰的夢想。「不行,就差這臨門一腳,我們就能永遠脫離老頭的掌握……」

  見他依然冥頑不靈,成浪只能歎息。「其實老頭對你我還不錯,他年紀也大了……」

  萬海青太自我,所以急於脫離李新的控制,這點成浪很清楚;但他更明白老人對萬海青寄予厚愛,還有隱藏在嚴肅表面下的親情。

  「如果一直依附在他的權威下,我們永遠只是他一時善心收留的孤兒,一個受他控制的傀儡!」萬海青雖然掌握「鼎峰」大多的決策權,但某些時刻李新仍會干涉一些重大決定。

  他要的是完完全全屬於自己的成就!

  「但老頭死後,你就可以完全掌控一切……」成浪試圖說服他,萬海青卻轉不過那個關卡。

  「我就是要讓他知道,沒有他我一樣可以有所成就!」萬海青再次加速穿梭於車陣間,表情帶著豁出去的狠勁。

  儘管對樓凡有情,但在達成理想之前,他什麼都可以犧牲!

  「過兩天打電話給樓凡,說我在你手上。」萬海青故作不在乎地說著,表情平靜得讓成浪看不出端倪。

  無法說服萬海青,成浪也只能陪著生死之交往前衝,沒有回頭的餘地。「你說了算!」
作者: ss25    時間: 2009-1-3 04:27 AM

本帖最後由 ss25 於 2009-1-3 04:46 AM 編輯


第八章
  三天沒有萬海青的消息,樓凡的心也在半空中懸了三天。
  她仍舊忘了留他的手機號碼,只能依照之前給的名片打去工作室,電話卻一直沒人接聽。她想報警,才發現自己對他的瞭解如此貧乏。
  就在她差點衝下山找他之際,店裡的電話響起。
  「樓小姐嗎?你是不是正在找人?」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熟悉,樓凡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她回答得極為淡然,不讓對方聽出她的急切。「我沒找什麼人,即使有也不關你的事!」
  「既然不關我的事,那表示這個人在你心目中一點都不重要,那就隨我們處置囉!」成浪的回答更為冷淡,好似不將人命當成一回事。
  「慢著!」以為他要掛電話,樓凡只能妥協,「我怎麼知道那個人是不是我要找的?」
  「歐靜山,攝影師,目前在你的咖啡廳打工,依我們的觀察,他對樓小姐應該是個「重要的人」,不是嗎?」
  聞言,樓凡心一沉,不知道萬海青惹了什麼麻煩,讓她更加心急。
  「他……到底發生什麼事?你又和他有何瓜葛?」她問得冷靜,卻按捺不住緊張的心跳。
  「他和我是沒什麼瓜葛,或者該說和我有瓜葛的是你……」成浪斜眼睨視著一旁的萬海青,輕笑出聲。
  萬海青臉色凝重地盯著電話,無視好友的眼光。
  這通電話是透過擴音器放出聲來,萬海青清楚聽到樓凡所說的每句話,她那冷靜態度背後所隱藏的急切是他的賭注。
  「我不認識你……跟你會有什麼瓜葛?」樓凡腦中忽然閃過一個臉孔,「你……是那天帶一票人佔據我咖啡廳的那個人?」
  是他沒錯,這特殊低沉的沙啞嗓音她有印象!
  「嘖嘖!我還以為你多機伶,竟然現在才想到我……」成浪不懷好意地挑逗著樓凡,惹來萬海青一個白眼。
  樓凡義正嚴詞地怒斥著,「這件事和阿山無關,你想怎樣衝著我來,不要牽連別人!」
  「怎會與他無關?這小子公司欠了人家六百萬,現在我是他最大的債權人,我只想和樓小姐談筆交易。」成浪照著萬海青修正後的劇本演下去,賭的是樓凡會不會見死不救。
  「你想怎麼交易?」想必他那天急著下山必是因為公司的事,沒想到無辜的他竟被捲入這件事中,樓凡試圖從混亂的關係中理出頭緒。
  「只要你肯賣土地,「鼎峰」之前所提的價格依然有效,你不但可以賺進大把鈔票,還可以幫歐靜山還債,這筆交易誰都不吃虧。」
  樓凡早想到他們的目的,這土地是她的生命,但萬海青卻是她第一個在乎的男人……回憶和情感讓她的心陷入了兩難。
  「我說過不會賣地的!阿山欠你的六百萬我會湊出錢還你,你先放了他!」這是她唯一想到的兩全其美方法,但成浪卻不讓她稱心。
  「呵呵,你以為我在乎的是那六百萬嗎?如果歐靜山在你心目中不及土地來得重要,那麼他對我們來說也就比一條狗還不如……」成浪故意對好友露出嘲弄的表情,萬海青的臉色更加難看。
  急切地想知道自己在樓凡心目中的份量,萬海青竟有些緊張。
  「到時看你要他身體哪一部分做紀念,我會寄給你。」成浪繼續火上加油以逼出樓凡的心意。
  「不要傷他!」樓凡急了,想到萬海青可能遭遇不測,她的偽裝瞬間瓦解,再也裝不出冷靜,「有事好商量……」
  那個男人看來會做出任何事,她不能冒險。
  除了家人,她這輩子從未如此在乎一個人,已經超越了她能負荷的情感!她已經失去了家人,若再失去阿山,她的心這輩子將無所歸依,只能守著這塊勉強留下的土地傷心度日。
  「現在可能不只是「商量」而已……」成浪看到萬海青松了一口氣,不禁揚起嘴角取笑他,「拿地契和印鑒來贖人,我們先簽訂土地買賣契約,直到土地辦好過戶再放人。到時你就可以抱著上千萬的錢並帶著心愛的男人離去。」
  「那我怎麼確定人的安全?」錢對樓凡來說並不重要,她最在意的還是萬海青的安全。
  「你無從選擇,只能相信我。這樣好了,簽約那天我會讓你們見面,你就可以確定他是否完好無缺……」成浪看著萬海青,眼神有些不懷好意,「還有,別試著報警或告訴其他人,我的人會一直盯著你,你有什麼動靜我會第一個知道,你的男人也會因此遭殃,記住我的話!」
  他們目前最擔心的就是藍宏樂插手此事,那可能會前功盡棄。
  「我知道了。」帶著豁出去的決心,樓凡回答得篤定,牽掛的心卻始終難以釋懷,「我保證這件事只有我知道,你也必須保證阿山的安全。」
  「如你所願。」成浪不禁羨慕兄弟的幸運,而萬海青正對著電話失神,為她毫不掩飾的關心之情。
  「明天你店裡休息,下午兩點我會派車去接你。」成浪說完這句話便掛了電話,隨即對著萬海青輕歎口氣。
  「現在證明了她對你的在乎,也即將得到那塊地,這個兩全其美的哀兵政策大獲成功,你怎麼看來一點都不高興?」
  「我是很高興。」萬海青抬起深邃的眼眸望著好友。
  是呀,他想要的東西都得到了,一切都在他預期之中,只是他怎麼高興不起來,反倒胸口有好幾種不知名的情緒翻攪著?
  他沒再說話,轉身望向落地窗外的大片海景,兩頰的肌肉繃得好緊。
  ******
  老天!求您保佑他沒事……樓凡坐在木屋的階梯上暗自祈禱著,她已經好久不曾這麼誠心祈求什麼。從昨天掛完電話別現在,她在心裡不斷重複這句話,被思念和牽掛折騰得難以成眠。手撫著裝有地契和印鑒的牛皮紙袋,她凝望著眼前這片美麗的土地、心中充滿了不捨。
  如果失去這片土地,她便會像失根的蘭花沒了養分;但若是失去了阿山,她的靈魂這輩子再也無法完整!雖然兩者的重要性無法衡量,但她就是無法眼睜睜看他因為受到她的牽連而失去性命。看到一部房車由遠處駛來,樓凡拿起紙袋起身,臉上換了個篤定的神隋。成浪親自來接樓凡,不顧萬海青的反對和白眼。不過,他特地帶了個女下屬幫樓凡搜身,確定她沒有攜帶任何可以錄音和錄影的工具。
  「看來樓小姐很守信用……」樓凡一踏入後座,成浪便以笑容相迎,「東西帶了嗎?」
  樓凡緊繃著臉將紙袋遞給他,始終沒有好臉色。「阿山呢?你是不是也守信用?」
  成浪拿出地契看了一眼,露出調侃的笑容斜睨著她,「這麼思念你的男人?希望待會兒見到他別太驚訝……」
  「你這是什麼意思?」樓凡再也按捺不住怒氣。
  成浪卻不在乎地聳聳肩。「字面上的意思。」
  「如果阿山有什麼閃失,我不會放過你們!」樓凡心裡又急又氣,眼眶跟著泛紅,顯然非常心疼。
  「如果他肯乖乖配合,我們就不會為難他。誰知道他竟試著逃定,難免吃了一頓排頭……」
  可惡的傢伙!自己當起了重情重義的男主角騙到這麼一個好女人,而他只能演壞人!成浪在心裡暗啐道。
  患難見真情,樓凡知道他一定不想讓她為難才會逃跑,正如她不想見他受到傷害而義無反顧地捨棄所有,他們心裡都有彼此呀!
  「他真傻……」她望著窗外不斷眨眼睛,不願在敵人面前示弱。
  樓凡被帶到五股一帶的廢棄倉庫,幽暗且寬敞的空間傳來一股刺鼻汽油味,裡頭沒有燈光,只有些許光線由殘破的石棉瓦之間透進來。
  「我要見阿山。」樓凡四處張望都沒見到萬海青的蹤影,以為成浪騙她,因此態度極為堅決。
  成浪沉默了一下,隨即對守在一旁的幾名下屬點頭示意,其中一名下屬這才走向倉庫角落看來像是冰庫的門前。
  「你竟然……」樓凡怒視了成浪一眼,隨即跟著飛奔向冰庫的出入口,成浪的下屬正打開厚重的庫門,裡頭透出一道刺骨的冰霧。
  樓凡站在門口,裡頭的情景讓她隱忍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滑落。
  萬海青蹲坐在角落縮成一團,雖看不到他的臉,但頭髮和衣服上都結了層霜。若非看到他凍得直發抖,她真會以為他已經被凍死了……
  「山……」樓凡低呼一聲急切地奔向心愛的男人,顧不得滿身的冰霜將他攬入懷裡,急於給他溫暖。
  為求效果逼真,萬海青穿著短袖T恤在零下五度的冰庫裡被關了二十分鐘,就在他以為快要撐不住時,樓凡的呼喚和由她身上傳來的溫暖讓他打從心裡泛起一股暖流,原本冰封的心也慢慢溶化。
  「你……不該來的……」他伸出顫抖的手撫去那熨燙著他心的熱淚,「小傻瓜……」
  樓凡急切地握住他的手,並不時在凍得發紫的掌心呵氣,淚水不斷滴落在他的掌心。「我怎麼能丟下你不管?我做不到呀!」
  她的淚和呵出的氣息都讓萬海青動容,突來的情緒完全出乎他的掌控之外,發紫的嘴唇吃力地開合,「不值得……我不值得你犧牲,那片土地裡深藏著你的回憶……」
  他握緊拳頭,將她的深情握在手中,感受淚水的熱度傳遍了全身。
  這招苦肉計一方面也是為了試探她對自己的在乎,得到的卻是如此濃烈的深情,萬海青對她的癡傻無言以對。
  樓凡卻將他緊緊擁在懷裡,熱切地接納了他一身的寒冷,還有那顆孤寂了一輩子的心。「值得!你值得我放棄一切!因為……」
  她哽咽了一下,接著在他耳邊輕聲吶喊出愛意,「因為……我愛你!我不能失去你……」
  一切都不重要了,所有的矜持都被拋開,她的心牆徹底崩解,這愛來得太急太快,卻強烈得像是等待了一生一世!
  患難見真情,若非這件事,她始終看不透自己的心,更不會輕易吐露愛意。
  在她的心房徹底敞開的同時,萬海青也被字字真情的表白震撼住,感覺層封在心底的冰山瞬間坍塌,裡頭湧出的卻是洶湧的熱潮──那是愛的熱度!
  他激動地攬住她,凝重的神情寫滿了藏不住的感動。「我愛你!但我不能……」他哽咽得無法說出口。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寧願回到兩人初見那一刻,他只是個純粹的追求者,因為愛慕她的才華和煮咖啡時的專注神情而展開追求。
  他不能傷害一個愛他至深的女人!萬海青有種喊停的衝動,但樓凡卻以為他要制止她,因此伸出手掌摀住他的唇。「別這麼說!只要你平安,我不認為這是犧牲……」
  她連忙拭去淚水並對他投以撫慰的笑容,不容他有任何反駁的餘地便起身走向冰庫門口,怒視著在外面看好戲的成浪。「立刻放他出來並馬上讓他體溫回復正常,否則我不簽約!」
  她僵在門口,撐起不妥協的氣勢。
  被方纔那幕真情流露所感動,成浪的表情也跟著軟化。但戲已演到這裡,不能立即喊停,他只能照著劇本演下去。
  「把他拖出來,立刻去拿毛毯!」他立刻吩咐手下,十分鐘後,萬海青已被毛毯層層包覆,身體也停止了抖動,只是臉色依然蒼白,嘴唇幾乎沒有血色。
  樓凡忙著以掌心輪流搓著他的手,並不時關切地詢問著:「有沒有暖一點?」
  萬海青反握著她的手,凹陷的眼眸顯得好疲累。「你先回去吧!不用管我……」
  樓凡拍拍他的手,露出好溫暖、好深情的笑容。「別擔心,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你忘了,我們還要一起到處拍照,上次你去拍的瀑布都沒讓我看……」
  她接著走向成浪,帶著滿不在乎的神情。「不是要簽約嗎?我要你們以最快的速度辦理過戶,早點放了阿山!」
  成浪的視線看向她後方的萬海青,見他無奈地點頭,才吩咐屬下喚來在外面等候的集團專屬律師。
  樓凡先看了一眼合約,上頭的成交金額竟高達六千多萬!但她心裡絲毫不見喜悅之情,反而帶著絲絲的難捨。
  「在我簽名之前,我要求你們保障阿山的基本權益,不再讓他遭受不人道的對待!」她始終為著萬海青著想,這份情義讓成浪和萬海青偷偷交換了一個眼神。
  「我保證他會完好如初。」成浪重重歎了一口氣,暗自希望好友能及時悔悟。
  樓凡這才露出放心的表情,飛快地在買賣契約上簽字,沒提出任何其他要求。律師則先給她一張由「鼎峰集團」開出的一千萬元支票當作首次簽約金,樓凡卻直接將支票拿給成浪。
  「這一千萬幫阿山還那六百萬,其餘的可以當作利息,但條件是我要立刻帶走他!」
  萬海青對成浪使了個眼色,成浪因此沒有收下支票。「這不符合之前談的條件。我說過,我的目的只是那塊土地。這六百萬就當作將來你們結婚的賀禮。」
  知道眼前這男人不會輕易妥協,樓凡只能收起失望的情緒。
  「既然成交了,樓小姐就請回吧!土地過戶手續辦好後,我們會將其餘的錢匯入你的戶頭,連帶附加一個毫髮無傷的歐靜山。」
  「等一下,我要和他說一下話。」樓凡走向萬海青,深情款款地抱著坐在椅子上的他,彎下腰在他耳畔低喃著愛語:「記得我愛你。」
  他也攬住她的纖腰,動情地低喃著:「我愛你,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都要記得我是真心愛你的……」
  猶如一對面臨生離死別的愛侶,兩人緊緊抱著對方,樓凡的雙肩因為啜泣而顫動著。
  「樓小姐,請吧!車子在外面等著。」成浪再次扮演拆散苦命鴛鴦的壞蛋。再不散場,連他都快撐不下去了……樓凡急著起身離去,不想讓萬海青看見她的淚水,那只會讓彼此更不捨。直到她挺直的背脊消失在鐵門外,萬海青還是捨不得移開視線。「兄弟,恭喜你呀!這回真的人財兩得!」成浪忍不住調侃萬海青,同時將剛到手的買賣契約書交給他。
  望著樓凡以秀氣的筆跡簽下自己的名字,那麼地堅決,沒有一絲的後海,萬海青吞嚥下口中的苦澀,將契約書連同地契放入牛皮紙袋中。
  他揮開覆在身上的毛毯起身,以堅定卻淡然的口吻說著:「「向陽計畫」中止。」
  成浪愣了一下,萬海青的收手雖在他的期盼之中,但真的改變主意卻讓他感到愕然。「你……真的想清楚了嗎?其他土地都已經簽約,也付了頭款……難道你想毀約?」
  如果計畫中止,屆時要如何賠償那些投資客的損失?萬海青的資金幾乎都投入這裡面,可說是背水一戰,如果這計畫不推動,或許他所有的努力將化為泡影,只剩下這一大片沒有多大經濟價值的山林。
  「我不想毀約。那些土地我還是會買下來,但我會全部過戶給樓凡,這是她應得的。」
  萬海青想通了!樓凡為了他可以放棄最愛的山林,他同樣可以為了她放棄攀上頂峰的機會。現在對他來說,生命的頂峰就是得到這份義無反顧的愛,那比任何的成功都來得珍貴!
  這些日子以來,他有時會想像兩人就這麼在山裡開著咖啡廳,陪伴彼此到老。傍晚他會陪她散步看日落,陪她種下滿山遍野的波斯菊,為她拭去額頭的汗水……
  這樣的想法不知不覺沖淡他對成功的渴求,直到見她願意為了自己無怨無悔地犧牲,還有那句飽含情感的愛語,他的野心頓時褪去權力的覆膜,回歸了最原始的純淨,被愛與愛人的簡單幸福。
  「都給她?你確定要這麼做?那你要怎麼跟她解釋這一切,包括今天這一場苦肉計?」成浪難以想像萬海青要怎麼收拾這殘局,依照樓凡的個性,應該無法接受被欺騙的愛,萬一她知道真相必然勃然大怒。
  萬海青也知道這是最大的難題,因此方纔他並沒有阻止樓凡簽下契約。
  「我會親自解釋一切,並懇求她的諒解,直到她釋懷為止。」既然已經欺騙了她,他決定親自揭穿這個謊言並領受她的任何責難。
  成浪認為他太樂觀,「萬一……她一輩子不肯諒解你呢?」
  萬海青當然想到這個最壞的打算,但他決定不再欺騙她。
  「那我就等她一輩子……」他的眼神充滿了堅定,笑容卻是帶著如釋重負後的愉悅。
  成浪從未見過好友露出這樣聿福的表情,那是十足陷入愛河中的蠢樣,卻令他既羨慕又嫉妒。
  「你怎麼決定,我都挺你!」成浪伸出手,萬海青拍上他的掌心,兩人緊握著彼此的手,笑得十分有默契。

作者: ss25    時間: 2009-1-3 04:32 AM

第九章

  接下來幾天,樓凡還是硬撐起意志力開店,否則她會因為思念和擔憂過度而發狂。

  她只能強顏歡笑地應付客人,牽掛的心卻一直懸在半空中。

  還好這天下午沒有客人,一直沒睡好的她正想關店回房休息,門口卻站著一名老者。

  「抱歉,本店今天要提早打烊……」她一臉歉意地說。

  「樓小姐,可以給我這老頭子一杯咖啡的時間嗎?」李新溫和的口氣像個慈藹的老人家。

  真不錯的女孩!萬海青那小子挺識貨的,只可惜他不懂得珍惜……李新打量著樓凡,不禁流露滿意的神色。

  他的出現讓樓凡暗自感到疑惑。「請問您……認識我嗎?」

  李新笑著搖頭。「呵呵……因為有個人讓我想認識你。」

  「這個人我認識嗎?」瞧老人家的派頭挺大的,他臉上不怒而威的氣勢想必是個大人物,但她不記得認識像這種階級的人,除了好友那些有錢老公。

  「是藍宏樂還是安克讓?或是夏天闊?」

  「可惜這些人我都不認識……」李新自顧自往店裡定去,選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可以給我一杯咖啡嗎?聽說你煮的咖啡喝得到專注的用心。」

  「當然沒問題!您請稍等。」樓凡直覺很喜歡這個看來豪氣的老人,他給人的感覺跟某人很像……

  注視著樓凡專注煮咖啡的神情,李新似乎能感覺到萬海青會喜歡上她的理由。

  這女孩身上散發出一種堅毅卻柔軟的特質,她和那個狂妄的兔崽子應該屬於同一類,他們外表看似冷靜,甚至有些淡漠,但都渴望被瞭解、被疼愛……

  「您的咖啡。」樓凡端上咖啡,然後靜候在一旁,等著老人揭穿謎底。

  「坐呀!」李新示意她坐下,樓凡坐在他面前後也不急著開口,靜靜看著老人加了四匙糖和兩顆奶球。

  「您不該吃太甜……這樣對身體不好!」她忍不住開口,卻惹來李新一陣輕笑。

  「呵呵……沒想到你也會關心我這糟老頭的健康?哪像某人嫌我活太久,管太多閒事……」李新感慨地說著。

  「那個「某人」就是我認識的人嗎?」樓凡直覺老人今天來別有目的,不是想認識她這麼單純。

  李新對她的聰慧露出讚賞的表情,語氣卻是惋惜。「唉!像你這麼聰明的女孩,怎會這麼輕易就上了當呢?」

  樓凡卻是一臉疑惑。「您的意思是……」

  李新啜了一口咖啡,然後緩緩吐出一個名字。「萬海青。」

  「萬海青?他不就是「鼎峰集團」的老闆?您跟他有何關係?」她記得那天在買方那欄簽下的名字就是萬海青,也是莊淨口中那個奸詐的總裁。猜想老人可能也是萬海青的同夥,她不自覺換上戒備的神情。

  「我呀,只是個被徒弟遺棄的孤單老人……」李新無奈地搖頭,滿佈皺紋的臉上流露著些許落寞。

  「您是他師父?但……這又跟我有何關係?」樓凡信守承諾不對任何人說出和成浪的交易,同時以為成浪就是老人口中的「萬海青」。

  「因為,你是他的女人。」李新猶如剝洋蔥般層層剝開謊言的真相。

  「我和他沒有任何瓜葛!」樓凡連忙撇清關係。

  「你這丫頭看來精明,事實上卻是傻得可以呀!」李新以同情的眼神看著她,「為了男人什麼都可以放棄,卻還不知道所愛的人叫什麼名字!」

  聽他話中有話,樓凡霎時刷白了臉。「您……這是什麼意思?」

  李新搖頭,接著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相片。「那你說說看這個人是誰?」

  樓凡拿起相片,那是在她店裡拍的,有阿山和客人聊天的照片,還有她和他在吧台談笑的書面,依這角度看來像是有人偷拍的。「他是阿山,全名是歐靜山……」她完全不知道何時被拍了這些照片!

  「那這張呢?」李新又掏出另一張相片。

  照片裡的萬海青穿著西裝站在他身後,雖然光潔的下巴看來比現在年輕,但樓凡一眼便認出他。「這也是阿山,但他怎會……」

  她被搞混了,同時感覺背脊竄出一股涼意,好像有什麼天大的陰謀就要被揭開,那後果是她無法承受的……

  「他就是萬海青……我的徒弟,同時也是「鼎峰集團」的總裁,更是和你相愛相知的歐靜山!」老人冷靜地投下一顆震撼彈,樓凡頓時感覺耳邊傳來無聲的巨響,轟得她頭暈目眩。

  「不可能……萬海青……不可能就是歐靜山……」她看著兩張相片語無倫次地低喃著。

  為了讓她信服,李新再拿出一張相片,那是成浪和萬海青的合照,兩人勾肩搭背的模樣看來極為麻吉。「這個是萬海青,旁邊這個也是我的徒弟,叫作成浪,是「鼎峰集團」的情報組織網頭子……」

  無視於樓凡慘白的臉色,李新繼續說出令她心神俱裂的真相。「它們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以高明的計謀和靈通的資訊管道聯手打造「鼎峰集團」,這次的目標就是為了你所擁有的這塊土地,為了讓你乖乖獻出土地所設下的局……」

  「不!這不是真的……」樓凡不願相信老人的話,但事實擺在眼前,尤其萬海青和成浪的關係說明了這自始至終都是一場騙局。

  她仍不相信自己成為愛情騙局裡的受害者。

  「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目的為何?」她努力讓自己冷靜思考,試著從中理出一些頭緒。

  既然老人是兩人的師父,為何會跳出來扯他們的後腿?這一切都太迷離了,她不知該相信誰……

  老人也不隱瞞企圖。「海青想另起爐灶,在這片山上蓋座大型度假村作為他私人企業版圖的第一步,然後一腳把我這風燭殘年的老人踢開,我只想阻止他做出這等忘恩負義的事……」

  看樓凡似要昏倒,李新只能對她投以同情的眼神。「我也很無奈,不想一生的心血無人繼承,我只相信海青,但他卻急著想脫離「鼎峰集團」……」

  「你想要什麼?」樓凡沒想到自己還能這麼冷靜,但她的身體卻是冰冷如霜。

  「我只想請你毀約,然後把土地轉賣給我,我會付出比海青多一成的錢。」若沒有樓凡的土地,整個度假村的規畫就會被攔腰截斷,萬海青的「向陽計畫」也不可能推動,李新只能想到以這種方法阻止萬海青,作為萬海青背叛集團的代價。

  但他不知道萬海青已經放棄「向陽計畫」,現正忙著飛到國外向投資者解釋。

  果然……這些人找她上都是有企圖的!萬海青是,這老人想必也有所打算!樓凡覺得自己好悲哀,原來她自以為的真愛只是一場精心策畫的騙局,她從來沒被真正愛過呀!

  「來不及了……我這裡什麼都沒有……都沒有了……」只怪她太笨,自以為是地一頭栽進桃色陷阱裡,還以為找到了真愛。

  是呀,她是找到真愛,卻是一廂情願的傻愛!若非真的愛他,她的心怎會這麼痛?痛得好像被掏空了一般……

  「不晚,我會請律師幫你處理,你還是可以撤銷之前的合約,我會負責賠償所有違約金。」李新繼續慫恿著,「難道你不想讓那個欺騙你、傷害你的男人受到教訓?」

  最後這句話的確激起樓凡的報復心,她必須做些什麼來發洩滿胸的怒氣,否則她腦中會不斷想像萬海青得意的表情,那會讓她落入瘋狂的境地!

  沒有細想太多,樓凡一心想報復萬海青的欺騙以討回公道。

  「成交!」她的表情充滿了憤怒,但眼神卻是帶著深深的悲傷,令李新有些於心不忍。

  「很好……」李新捋著白鬚,笑容卻不見任何勝利的喜悅。

  ******

  萬海青開著保時捷911以時速一百八十的速度在高速公路行駛,一連被照了好多張超速相片,同時加快油門與公路警察追逐,最後以迅雷的速度閃入最近的交流道甩開警察,繼續往新竹山區開去。

  他心急的程度不下於車速,為了先安撫「向陽計畫」的投資者,他先出國了一趟,同時等待那幾筆土地過戶給樓凡,因此他尚未來得及去跟她說明一切,成浪的一通電話讓他以最快的速度返抵國門,並演出這場飛車追逐記。

  樓凡竟然將土地轉賣給李新!這表示她知道了一切,萬海青此刻最在意的是她的心情!

  她可以指責他、恨他,但絕對不能賭氣地將她最想守護的土地讓給別人,那是他也想守護的東西──她那顆和這塊土地一樣純淨的心!

  匆匆將車子駛入車道,萬海青沒浪費一秒鐘地下了車大步朝咖啡廳奔去。

  一推開玻璃門,正在吧台後的樓凡猛一抬頭,看他的表情卻是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她繼續低頭清洗杯盤,完全無視於萬海青的存在,唯有輕顫的手洩漏了她的激動。

  她努力眨去奪眶的淚珠,不讓他看出自己的在乎和心傷。

  儘管料想得到她的反應,但真的面對了,萬海青心臟頓時有種刺骨的疼痛。「凡,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你想的那樣嗎?萬總裁!」指控的眼眸藏著壓抑的傷痛,樓凡忍著不哭泣,憤恨卻灼痛了她的雙眼。

  更顯削瘦及蒼白的臉頰令他心疼,萬海青好想將她抱入懷裡,撫去她眼底的傷痛。「不管我以前做錯了什麼,但最後一刻我停手了!為了你,我停止開發計畫,想為你保留這塊土地,還包括這整片山林……這才是我現在所想的!」

  單刀直入的解釋讓樓凡一愣,隨即發出輕蔑的笑聲。「呵呵……樓凡真不敢當,承蒙萬總裁這麼看得起我,但我已經改變主意……這塊土地只留給我慘痛和諷刺的回憶,我已經不要它了!我只要錢,誰出得起高價我就將土地賣給誰,總比賣給一個騙子好!」

  看著曾經愛過的男人,樓凡只覺得好悲哀。他到現在還想以甜言蜜語來蒙騙她,說穿了是不甘願她將土地轉賣給別人!

  那一聲「騙子」讓萬海青啞口無言,他黯然嚥下口中的酸楚,試著說服她別因意氣用事而後悔。「我知道說什麼你都不願相信,但我只能告訴你,我說過的謊言雖然很多,接觸你也是別有目的,但對你的感覺卻是百分百的真心,還有……」

  他停頓了一下,努力壓抑由胸口湧出的悲傷,以深情的眼眸看著她,「我愛你……這句話沒有半點虛假,直到我失去生命那一刻都會愛著你!」

  這個騙子,到現在還要騙她嗎?難道他不知道那三個字由他口中說出有多諷刺、有多麼傷她的心?樓凡仰起頭努力抑下奪眶的淚珠,然後以泛紅的眼眶瞪視著他。

  「你說完了嗎?說完你可以走了,我永遠不想再見到你!」老天,他再不走她就要崩潰了!

  知道此時怎麼說她都不相信,萬海青頹然地放下手臂,以悲傷的眸子凝望著她。「我知道你恨我,但我還是要說……我最終並沒有背叛你!」

  他接著將手中的牛皮紙袋放在吧台上,「這裡頭有我的心意,希望你至少打開來看一眼,這樣就能明白我今天所說的字字句句都是真的……」

  深深地凝望她之後,萬海青落寞地轉身離去。

  樓凡別過頭強迫自己不去看他,不去回想那寬闊的背曾經背著她在花海裡奔跑,若無其事地轉過身繼續清洗杯盤,顫抖的肩膀和壓抑的啜泣卻讓目睹這一幕的幾桌客人面面相覷,好多女客人因此紅了眼眶。

  樓凡不知道自己怎麼撐過這一個下午的,直到客人都走了之後,她趕緊掛上休息的牌子,失神地坐在吧台椅上,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虛浮得擠不出一絲力氣。

  失了焦的視線瞄到吧台上的牛皮紙袋,她恍神地記得那是萬海青所留下的。

  他又想玩什麼花樣?這顯然又是他幫自己脫罪的計謀、另一個騙局。本想一把將它丟進垃圾桶,但他最後那句話忽然在耳邊響起。

  樓凡猶豫了一下,才緩緩打開紙袋,取出裡頭一疊厚紙。

  那是土地所有權狀!樓凡坐正身體仔細看了第一張,是她當日親手交給成浪的土地所有權狀,上頭的所有人還是她。應該是李新的律師幫她要回來的,否則現在土地所有人應該改成萬海青了……

  就是這張紙讓她同時嘗到愛與背叛的滋味,樓凡鼻頭一酸,為了避免再感傷下去,她將權狀丟在吧台上,好似那是不祥之物。

  她不應該再為一個騙子流淚,更不該為了一段虛假的愛情感傷!為了轉移注意,她繼續翻著其他紙張,卻發現那都是一張張土地所有權狀。

  樓凡瞪大眼眸仔細閱讀上面的記載,然後快速翻閱其他張,表情越來越迷惑且慌亂。

  這裡面包含了這整座山頭的所有土地,王大哥家的、陳伯伯家的……而令她震驚的是,這些土地的所有人居然都是她!

  這……怎麼可能?它們應該是屬於萬海青,怎麼會變成她的?

  正當她感到迷惑之際,從紙袋裡掉出一封信,指名給她的信。樓凡以顫抖的手指拆開信封,白色信紙上是萬海青蒼勁的筆跡。

  凡,如果你能看到這封信,表示我還有些許機會向你懺悔。我承認當初接近你是為了你的土地,一旦與你接觸後,正是我此生最心虛也是最快樂的時光!我不斷內心交戰,在愛你與欺騙你的情感之間拔河。你可以咒罵我的欺騙,但千萬別否定我對你的愛意……每一次的擁抱纏綿,每一句愛語都是我的肺腑之言,包括最後你為了我做出犧牲時的感動。

  於是當下我就做了決定,放棄了這個價值上百億的投資計晝,你以行動守護對我的愛,我何嘗不想守護你的夢想、你對這片土地的愛?只是我的悔恨太晚,如今能做的只是彌補和懺悔,還有無盡的等待,等你決定原諒我、再次接納我的那一刻到來,屆時我的生命才會再度獲得重生。

  我多麼希望這天能早日來到,能握緊你的手親口說聲「對不起」,還有那句永遠都刻畫在我心裡的話──我愛你!阿山。

  看完這封信,樓凡早已淚流滿面。

  好多複雜的情緒在她心裡翻攪,萬海青字裡行間的悔恨和愛意卻又讓她動容。愛他的心依舊不變,對他的恨意卻慢慢消散,只剩下被欺騙的憤怒和悲傷。

  樓凡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她放下那幾張紙緩緩走出屋外,瞇起哭累的眼眸看著夕陽將波斯菊花田染成金黃色。這片土地如以往般絢爛與靜謐,但她的心卻回不到最初的與世無爭。

  她必須讓自己恢復平靜,然後再仔細想想未來該怎麼辦……

  她想忘記過往的一切,但萬海青那張深情的臉龐卻下時縈繞在她腦海裡。樓凡輕歎一口氣慢慢走向他曾住過的小屋,鑰匙和鎖頭正插在環扣上,顯然是萬海青留下的。

  她輕輕推開門,一時無法適應裡頭的黑暗而瞇起了眼睛。待她仔細環顧屋內,已然停歇的淚水再度瓦解她的平靜!

  她的相片貼滿了整間小屋!微笑的她、專注的她、沉思的她、微皺著眉的她……大大小小、密密麻麻地貼滿了小屋的牆壁。

  樓凡仔細看著每一張相片,有些是在店裡偷拍的,有些則是她酣睡時偷拍的,還有上次去瀑布時拍的,也都是她……

  她伸出纖指輕觸著她每一個生動的表情,接著難以克制地痛哭失聲。

  老天為何這麼殘酷?既讓她嘗到愛的滋味,也同時讓她遭遇被欺騙的痛苦……

  樓凡頭抵著牆,無力的身軀緩緩滑落,最後跪坐在地上掩面痛哭。
作者: ss25    時間: 2009-1-3 04:33 AM

第十章

  「向陽谷地」比以前更熱鬧了!

  預計中的大型度假村沒來,倒是來了滿山滿谷的波斯菊花田,加上慕名而來的遊客,大人們的連聲讚歎以及孩童奔跑的嬉鬧聲將原本靜謐的谷地渲染得充滿蓬勃生氣。

  在產業道路那一端,一位身材高姚的長髮女子緩緩走上山丘,目不轉睛地看向一望無際的波斯花田,烏黑晶亮的眸子寫滿了感動和不可思議,更流露出近鄉情怯的不安。

  獨自在異鄉漂泊了三年,樓凡回來了,帶著一身的風霜和思念。對於始終無法忘懷的這塊土地、魂縈夢繫的家園以及好友們的想念,更難忘記纏繞在心頭三年的身影,時間越久,思念越濃……

  三年前她選擇離開這塊土地,讓自己有沉澱和重生的機會。她花了一年的時間跑了一趟歐美,接著落腳在紐約的藝術學校學攝影,如今是個剛起步的攝影師。

  出國前她將名下的其他地契交由藍宏樂,請他代為歸還給萬海青,並委託藍宏樂夫妻代為賣出她的房子和土地。當時她並沒有回來的打算,也顧不得這裡變成怎樣。

  回到這裡,原本以為會見到林立的觀光飯店或度假村,但眼前的景象讓她愣住了,同時更多的感動湧進空虛的心靈。

  他真的放棄了開發計畫?眼前這片美景是他的傑作,如他所承諾那樣地守護她所愛的這塊上地?樓凡腦中不斷猜臆著各種可能性並難過得想哭。

  好幾次想問好友們有關他的消息,最後都忍住了。三年的時間不算短,足以讓人消磨了耐性,還有感情。

  她不去正視內心真正的情感,更不敢去證實他的真心,三年前她選擇逃避,而今要再重新牽繫這段感情或許已經太遲了……但可以確定的是,她的愛一直沒有終止,潛意識裡始終等著能再見到他。

  至於接下來會怎樣,她根本不敢去想。

  近鄉情怯的是那顆仍有情的心,樓凡努力抑下湧上心頭的酸楚,家就在前方,她的腳步卻有些遲疑。

  她緩緩朝山坡上走去,奇妙的是,沿路所遇到的觀光客一見到她紛紛露出詫異卻友善的笑容,還指著她說:「好像是她耶……」

  樓凡一頭霧水,心想何時國人變得那麼親切?但她還是禮貌性地回以笑容,接著快步朝白色木屋前進。

  一見到矗立在山頭的白木屋,她的眼倏地泛紅。那已經不再是她的家了!如今的她猶如無根的浮萍,只能隨處飄流……

  樓凡阻止自己再繼續感傷,掛在開敞白木門旁的吊牌吸引了她的目光。橢圓形的吊牌上頭以寶藍色的油彩寫著──「無止境的愛  咖啡館」。

  從「世界的盡頭」變成「無止境的愛」,這五個字猶如一句承諾深深觸動樓凡的心,也激發了她的好奇心。

  她走上階梯,朝著木屋的入口走去,兩旁的花圃種滿了她喜愛的花朵,小花園的光景和她離開時一模一樣,令她有種恍如隔世的蒼茫。

  倒是白木屋做了些改變,落地窗外頭的花牆被白色露台所取代,露天座位可將整片山坡的金色花海盡收眼底,搭配開敞的法式拱門營造出一股歐式的優雅。

  木屋裡頭傳來陣陣咖啡香,是她喜愛的黃金曼特寧氣味。但奇怪的是,這家咖啡館裡頭竟沒有半個客人!

  樓凡在門外躊躇了一下,裡頭也沒有任何服務人員,只有吧台裡面站著一個男人,他正背對著她。

  不知名的衝動催促她推開玻璃門,男人聽了鈐鐺聲後轉過身來,露出一個比滿園波斯菊還耀眼的笑容。

  樓凡傻住了!她瞪大眼眸看著衝著她笑得開心的萬海青,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回來啦!」萬海青臉上並沒有驚訝的神色,好似早就知道她會來,就連開場白也自然得像是歡迎妻子回家的老公。

  「來!」他牽起樓凡的手將她帶到開敞的法式拱門旁邊,幫她拉開椅子,「你先坐一下,我去端咖啡。」

  樓凡尚未反應過來,只能癡癡地望著他的背影,然後猶如身處夢境般四處張望。然後,她發現了那些路人為何衝著她笑的原因──

  咖啡廳的牆上掛滿了她的相片,是以前萬海青遺留在小屋裡的那些相片,如今被裱在各種不同的相框裡,幾乎將所有的牆面佔滿!

  樓凡癡迷地望著那一張張熟悉卻陌生的表情,忍不住淚如雨下。

  「來,嚐嚐我這個徒弟的手藝有沒有精進。」萬海青端來了兩杯咖啡,然後自己坐在樓凡面前,面對她的淚水仍是笑得溫柔。

  「嗯!」樓凡尷尬地拭去淚水,為自己的失態感到難為情。

  她啜著第一口香氣,萬海青同時舉杯,兩人相對無語。

  滑入口中的咖啡溫潤甘美,猶如他方才流露的溫柔笑靨,溫暖得令她再次潸然淚下,斗大的淚珠不斷滾落咖啡中。

  「對不起……」她連忙放下咖啡,拿起桌上的紙巾拭淚,泛紅的眼眶卻不敢對上萬海青的凝眸。

  「是我的咖啡太苦了,才讓你落淚嗎?」他也放下咖啡試探地問著,溫柔的語氣帶著絲絲急切。

  「咖啡很好喝……是被我心裡說不出的苦逼出淚來……」一連串的驚喜發現都超乎意料之外,樓凡來不及消化滿腔的情感。她雖然努力撐起笑意,仍阻擋不住奔流的淚水。

  「說穿了,這個苦還是由我引起的,不是嗎?」萬海青忍住想抱她的衝動,繼續逼出她的真心。

  他不知道她對自己是否仍然有情,如同她也正猜測著他的心思。

  「以前的確是這樣,但現在我心裡只剩下一種苦,它也是我決定回來的原因……」她終於抬起淚眼注視著他,急於知道他眼神裡那抹柔光代表的含義。

  「什麼樣的苦,可以告訴我嗎?」萬海青的表情帶著鼓勵,心臟因為期待而狂跳。

  樓凡不想這麼快亮出底牌,急切問出想知道的答案。「那你可以告訴我為何在這裡?為何留著我的相片?為何……」

  萬海青以手指輕觸她的唇,愛憐地撫弄著柔嫩的唇辦。「因為我答應要守護這片土地,等待我深愛的女人從「世界的盡頭」回來,希望她能原諒我,再次接納我「無止境的愛」。」

  終於知道為何他將這家店改名為「無止境的愛」,樓凡伸出雙手握住他的大掌,泛流的淚沾濕了他的掌心。「我心裡……只剩下思念的苦。雖然曾經有恨、有憤怒,但思念的苦讓我放不下過往,所以我回來了,想知道那份愛還在不在……」

  萬海青也跟著紅了眼眶。「那你得到答案了嗎?」

  樓凡點點頭,跟著將想念的大掌放在粉頰上愛憐地磨蹭著它。「比我期待的更多……」

  「凡,原諒我好嗎?」萬海青輕撫著她的臉忐忑問著。

  樓凡卻搖頭露出欣慰的微笑。「恨早已消逝,或許從不存在,何來的原諒?」

  萬海青倏地起身,激動地拉起樓凡將她擁入懷裡。「我愛你……歡迎回家!」

  樓凡在他懷裡喜極而泣。「我也愛你!我終於回家了!」他的懷抱就是她一輩子的歸依、溫暖的家。

  兩人淚眸相對,濃烈的情感一下子填補三年的空白,他們對彼此的渴望更甚三年前,四片唇急切地探索著對方,慾火一發不可收拾。

  「歡迎回家!」通往起居室和樓凡房間的門突然被打開,拉炮夾雜著喧鬧聲瞬間澆熄一觸即發的激情。

  「該死!我都忘了……」萬海青詛咒一聲,只能不捨地鬆開樓凡的唇,手臂卻依然攬緊她的纖腰。

  「你們……」樓凡難以置信地看著一一走出來的眾人,裡面有柏寧、莊淨和莫優三對夫妻以及他們的孩子,接著是成浪扶著李新走出來,後面跟著楊雄,眾人都露出興奮且感動的神情。

  「凡……你終於回來了!」三個死黨連忙衝上前,莊淨更是一把推開萬海青,四個好姊妹抱在一起頭碰著頭,每個人都紅了眼眶。「我們好想你……」

  「我也好想你們……」

  分離始知相憶深,太多的感觸讓這四個情同姊妹的女人流下欣喜的淚水,直到她們的丈夫分別將她們拉入懷裡,溫柔地為她們拭淚。

  「好了啦!現在大家聚在一起了,應該高興才對,有什麼好哭的?」安克讓柔聲安慰著柏寧,她則是窩進他懷裡撒嬌。「人家太感動了嘛……」

  「小淨淨,別哭!這樣我很捨不得耶……」藍宏樂的表現則是多了幾分肉麻,他直接以最快的速度吻去莊淨的淚,卻被她一掌推開不安分的臉。「死樂虎!你害我臉紅了啦!」

  夏天闊則是慢條斯理地掏出手帕,輕輕地擦去莫優的淚痕,口中喃喃念著:「羞羞瞼,都當媽媽了還這麼愛哭!」

  「因為有你幫我擦乾眼淚呀……」莫優不甘示弱回了一句,嘴角漾起幸福的笑意。

  萬海青則是以手指幫樓凡擦去淚水,為她解釋這一切的安排。

  「你走後樂虎找上我,我費了好多唇舌才說服他讓我繼續經營咖啡廳。我說過會永遠等你,所以一直守著這家店等你回來……」

  「是呀!要不是這傢伙的癡心和我有得拼,我早就把他打得不成人形!」藍宏樂一臉的不甘心,畢竟以前吃過萬海青的虧。

  「你發什麼狠啦!當初是誰一直幫這傢伙求情的?」嫉惡如仇的莊淨以手肘撞了撞老公的胸口,然後忙著向樓凡邀功,「凡,我是想說我們三個人都找到一個愛我們的男人,不想讓你一直在外面流浪,最終成了名副其實的「干物女」,才會讓海青繼續經營你的店。」

  「莊小淨,你很白目耶!」莫優沒好氣地白了莊淨一眼,然後轉身對樓凡露出歉意,「凡,我們真的想讓你也得到幸福,才會告訴海青你回來的消息。」

  「是呀!你一直沒問起,我們也不知道你對海青的感覺,所以不敢主動提起這件事……其實這三年來我們還是常來這邊喝咖啡,和海青也成了好朋友,希望你別怪我們。」柏寧也跳出來幫忙解釋,彷彿怕樓凡怪罪她們吃裡扒外。

  「我感謝你們都來不及,怎麼會怪你們?」樓凡攬著萬海青的腰,眼神和嘴角都洋溢著幸福和喜悅,「我還要謝謝你們一直替我陪伴著他,共同守護這塊土地!」

  「呼!還好你仍愛著海青,不然今天的場面肯定很尷尬……」莊淨冷不防冒出這句話,惹得眾人呵呵大笑。

  萬海青這時將樓凡帶到李新面前。「凡,乾爹一直惦記著你……」

  師徒三人的誤會和衝突因為萬海青的悔悟而化解,他和成浪已經認李新為乾爹,也辦了儀式。其實萬海青早已打算要奉養李新和楊雄,只是他不願再依附於老人的權勢下,才有自創天地的打算。

  「乾爹!」樓凡執起老人伸出的手,甜甜地喚了一聲,李新笑得合不攏嘴。

  「好好……你終於要當我的兒媳婦啦!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認為海青很有眼光!」老人接著從口袋掏出一隻紅盒遞給樓凡,「來,這是我給兒媳的見面禮,打開來看看喜不喜歡!」

  「謝謝乾爹。」樓凡與萬海青交換一個甜蜜的眼神,接著打開錦盒,裡頭是顆剔透得幾乎沒有雜質的翡翠墜子。

  萬海青忍不住向老人抗議。「我說乾爹,我都還來不及求婚,您就送我老婆這麼貴重的見面禮,這下我的婚戒可不能太寒酸囉?」

  「呵呵……兄弟,只要你肯回「鼎峰」扛下總裁的重擔,光是一年的分紅,比這顆翡翠還大的鑽石十顆都送得起!」成浪懇求地看著好兄弟,顯然對接任總裁一職有吐不盡的苦水。

  「呵呵……我現在只想和心愛的老婆守著「無止境的愛」和這塊淨土,當個閒雲野鶴就很滿足了。」萬海青還是「鼎峰集團」的董事,但等待的這三年他已無心戀棧,可以說是放棄名利和權勢,一心守候心愛的女人回到身邊。

  「海青,乾爹老了,也不會再插手你們年輕人的事了,但我看成浪已經快受不了,你還是回來「鼎峰」吧!」李新終究還是希望萬海青能繼承他的心血,萬海青是個不可多得的經商人才,而成浪較適合當個輔佐者,他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

  萬海青先是看著樓凡,一臉的為難,樓凡則是拍拍他的手,會意地點頭,他這才勉為其難答應。「好吧,就如乾爹所說,但我只有重要會議才會進公司。」

  成浪如釋重負,卻忍不住糗他。「以前也沒看你常在公司出現呀!」此話立刻引來哄堂大笑。

  莊淨笑得特別誇張。「哇!我們四個原本不打算談戀愛的「干物女」居然都嫁給總裁耶!你們說是不是很巧?」

  「喂!莊小淨,我們不當「干物女」已經很久了!你知不知道我們現在的身份比「干物女」還要夯耶!」莫優自始至終都不願承認自己曾擁有「干物女」的頭銜。

  「那我們是什麼身份呀?」柏寧歪著頭,一臉百思不解。

  莫優眼珠子轉了一下,才大聲地公佈答案。「「人妻」呀!你們都不知道身為「人妻」的我們有多麼搶手!」

  「真的耶!聽來比「干物女」厲害許多耶!」

  「「人妻」很搶手嗎?什麼時候開始的?」

  三個女人兀自討論了起來,無視於她們老公臉上的三條線。三位大總裁緊張地互望著,然後分別拉回自己的老婆,省得她們盡想些有的沒的。

  萬海青彎下身在樓凡耳畔低語:「我要盡快將你娶進門,好讓你早日擺脫「干物女」的身份,晉陞「人妻」階級……」

  樓凡故意出難題。「可是,我比較喜歡當「干物女」,因為我懶得做家事,也不喜歡化妝打扮……」

  「這些卑微的事就讓小的來,夫人您儘管當個懶散的「干物女」,但還是必須常常盡到「人妻」的責任。」

  「那你說說看「人妻」有什麼責任?」樓凡以嬌嗔的眼神斜睨著他,萬海青不懷好意地在她耳邊私語著,惹得樓凡臉紅到耳根子。

  「阿山,你……」她壓低聲音,生怕別人聽到他剛才說的話。

  「我還是喜歡你叫我阿山,聽起來渾身都酥麻了……」萬海青緊摟著心愛的女人,一臉的滿足。

  窗外的波斯菊花海被夕陽映照得燦爛,隨著微風吹拂出一道道金色波浪。

  當失去依靠的心找到彼此,世界不再有盡頭,戀人的心裡只有無止盡的愛,綿綿不絕。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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