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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蜜見 -【擄情勒愛之一】將軍的鎖心情人 [打印本頁]

作者: yuuchan    時間: 2008-7-27 08:26 AM     標題: 蜜見 -【擄情勒愛之一】將軍的鎖心情人

自從靖王爺以高價標下她的初夜
她向來冷情的人生就開始雞飛狗跳--
先是王爺的未婚妻一哭二鬧三上吊
接著「情敵」的兄長就尋上門來
像個登徒子一樣無端闖入她的世界
不但撩撥了她的芳心
還把她擄到遠離京城的邊關
強硬地破解她的心防,還擄掠了她的身體……
她知道,這一切全都是因為恨
也知道他這麼做只是為了防止她再奪走他的妹婿
可是,心一旦被愛情攻陷
她就再也沒有辦法鎖上心門,對他不理不睬……


[ 本帖最後由 yuuchan 於 2008-7-27 08:38 AM 編輯 ]
作者: yuuchan    時間: 2008-7-27 08:28 AM

楔子
  提起採春閣,京城裡的權重高官、富甲商賈或品味雅士莫不眼睛一亮,爭相告訴你那兒的姑娘如何地出眾不凡,佈置格調有多麼高雅,主事的情姑娘有多麼風情萬種;再談及她的豪爽氣度,每個人莫不豎起大拇指。

  漸漸地,他們會沉靜下來,以帶著夢幻、陷入愛河的口吻低喃出一個美麗的名字——雲想依,然後輕嘆一聲,彷彿這位採春閣的花魁是遙不可及的女神,太多的贅述會褻瀆她的靈氣和優雅。

  據說李尚書曾出價二十萬兩,王御史則開出三十萬兩,只為見雲想依一面,卻都被情姑娘擋了下來。

  這情姑娘雖是青樓老鴇,卻不會因為討好恩客而虧待旗下姑娘。這些她一手訓練出來的不凡女子,嬌媚清靈各有千秋,琴棋書畫莫不在行。更重要的是,沒有一人是被迫接客。

  情姑娘定下的規矩,不容許任何賓客踰矩,否則守護在採春閣的高手會在第一時間將他驅逐,從此被拒門外。

  情姑娘到底有何能耐,能讓一群武林高手為她效命?這又是另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不過,謎樣的背景和獨特的行事作風,更讓採春閣蒙上一層神秘面紗。

  至於雲想依的來頭,更是謎中之謎。

  自十五歲及笄開始掛牌以來,關於她的傳聞從未少過。有人說她是情姑娘和某個武林盟主的私生女,但算算年紀又不相符;另有傳聞說她是天上謫仙,還有人繪聲繪影說曾見她穿著一襲彩衣飛向月宮……

  只是,其它人再也無幸見著這天人般的可人兒。

  一旬之前,在雲想依十八歲全辰這天,情姑娘特地為她舉辦初夜競標會,不消說,這是京城數十年來最轟動的大事。

  最後五名有資格的競標者,事前經過情姑娘層層審核,最後由雲想依決定,可說是萬中選一,選駙馬都沒這麼大費周章。

  在激烈卻平和的競標會中,京城最有權勢的靖王爺單慶餘以天價得標,沒有人知道他花了多少銀兩。經過這場君子之爭,大家很有風度地不提起得標的價格。

  當夜,採春閣以辦喜事的氣氛將這對璧人送進洞房。

  雖說這朵高不可攀的絕世花朵已被摘下,莫不令愛慕雲想依的男人扼腕;但一知道摘花之人是皇帝最寵愛的臣子,如上等白玉精琢出的京城第一美男子,平民百姓只能以欣羨的語調談論這對璧人。

  但有些女人卻不這麼認為。

  名氣足以和雲想依抗衡的靖王爺不只受嘉俊皇帝寵愛,在京城更擁有廣大女性愛慕者,尤其豪門貴冑千金幾乎將他當成金龜婿第一人選。為了能待在單慶餘身邊,要她們當個侍妾都甘願。

  這些千金大小姐一向眼高於頂,怎能忍受心目中的天神被一名青樓女子褻瀆?

  於是,心有不甘的她們只要私下聚會,一定是群起咒罵雲想依。別看這些大家閨秀在外一副知書達禮的模樣,罵起人倒是極盡苛刻之能事,毫不留情。

  一票不相干的女人尚且如此激動,更何況靖王爺自小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徵北大將軍鐵徵之妹—鐵柔呢?

  這鐵徵是出了名的硬脾氣,行事作風剛正威嚴,二十歲從過世的父親手中接下大將軍之職後,便率領鐵家軍南徵北討,為朝廷立下不少汗馬功勞。而且他從小便是皇帝的伴讀,是君臣也是朋友,聽說連皇帝都敬他三分。

  近年邊關安定無戰事,鐵徵功不可沒,皇帝便派他和鐵家軍長年駐守邊關。鐵徵對任何女人都不假辭色,也從未見過身邊有過女人,唯有對相依為命的親妹子鐵柔疼愛有加。

  準妹婿居然明目張膽狎玩妓女,擺明不將鐵家放在眼底,教鐵徵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這下,全部的人都睜大眼睛看著,全京城最有權勢的靖王府對上將軍府,這事兒…該如何了結吶?


將軍的鎖心情人 1
關緊心門
沒有愛,當然恨也進不來
這樣,心就不會被傷得千瘡百孔……


第一章
  「鐵大將軍難得蒞臨,採春閣真是無上光榮!」

  情姑娘很久沒那麼熱絡招呼客人了,只因今天來的真的是位貴客。

  只見鐵徵一臉寒霜地端坐佈置高雅脫俗的廂房雅室,睥睨的眼神顯然認為來這兒著實玷污了他的人格。

  情姑娘不訝異他會親自上門,反倒覺得來得太晚。

  「哎呀,這些姑娘怎麼招待客人的?連杯象樣的酒也沒有……」

  正想呼喚外頭備酒,卻被低沉冷淡的聲音不客氣地制止,「我不吃這套,我來這裡不是吃花酒、玩女人……」

  「鐵大將軍這麼說就不對了,咱採春閣喝的是上等佳釀,沒有叫作花酒的東西。而且,這兒的姑娘個個才藝出眾,善體人意,沒有一位貴賓是抱著狎玩心態前來。」情姑娘笑著響應,態度卻不卑不亢。

  鐵徵冷哼一聲。「本將軍沒空與區區老鴇爭論,我要見雲想依。」

  幾天前,他在邊關收到老管家的快馬傳書,才知道靖王爺和花魁的事在京城早已傳得沸沸揚揚。信中提及妹妹鐵柔因此事深受打擊,將自個兒關在房裡多日,急得他快馬飛奔,提早回京述職。

  回到將軍府好不容易哄妹子開門,她才哭訴與官家千金們聚會時所受的委屈。

  那些所謂的手帕交早己暗自嫉妒鐵柔和單慶餘的婚約,大伙兒趁機將坊間傳聞靖王爺迎娶雲想依為側王妃的事加油添醋,表面上為鐵柔打抱不平,骨子裡卻是看好戲,盡說些風涼話。

  剛及笄的鐵柔血液裡流著將門之後的剛烈性格,怎經得起他人這般刺激?況且,她曾偷偷瞧見未婚夫俊俏倜儻的模樣,芳心早已暗生情愫,更無法承受被橫刀奪愛的打擊。

  「如果靖王爺真的納那個花娘為側妃,我就死給他看,做鬼也不放過那個狐狸精!」鐵柔哭得好委屈,不禁讓鐵徵心中憤憤不平。

  父母雙雙過世時,鐵柔才五歲大。十年來,是他這兄長一手呵護妹妹成人,待如珍寶,絕不讓任何人傷害她。

  如今,疼愛的妹妹被一個下賤的青樓女子傷得尋死尋活,他無論如何都要討回公道!

  「想見依依?呵呵,真是抱歉吶!將軍,咱們依依現在可是靖王爺的人,不會再見其它人了……」情姑娘沒將鐵徵的無禮看在眼裡,依然陪著笑臉,並適時將單慶餘的名號搬出來。

  提到玩世不恭的準妹婿,鐵徵的聲音更冷冽。「要多少才能見到雲想依?我出得起比靖王爺更高的價碼。」

  「呵呵,提到錢財就太媚俗了,鐵大將軍……」情姑娘完全沒被鐵徵的氣勢唬住,反而笑得燦爛,「我這採春閣雖是煙花之地,我情姑娘也算貪財,但有錢人在這兒未必就是大爺……」

  「哼,還有婊子不愛錢的?」鐵徵接著從口袋中拿出銀票,「這兒有十萬兩,我要買下雲想依。」

  「十萬兩?恐怕連依依的衣袖都沾不上呀……」情姑娘輕笑著,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

  接著她整個身子靠向鐵徵,在他耳畔挑逗般地呢喃輕語:「你知道她目前有多少身價嗎?」

  「開個價。」鐵徵在心裡嘲弄她的意圖。

  這鴇娘終於肯談價碼,之前的冠冕堂皇不過是想趁機多撈一筆。這雲想依不過是個殘花敗柳,身價居然超過十萬兩?!想那些平民百姓要幾輩子才掙得到這些銀子啊?

  若非心疼妹子,他絕不會任這些低賤的女人予取予求!

  此時,鐵徵耐住火氣等候情姑娘的答案。只見絕媚的眼波一轉,輕輕回了句:「無價。」

  情姑娘說完便好整以暇地坐回一旁,蓮花指捻起青瓷茶杯,擺明存心耍弄鐵徵。

  啪!

  鐵徵憤而起身,大掌拍向桌面,接著猛力抓起情姑娘的手腕,似要將那纖弱的手臂擰斷。「妳這臭婊子竟敢耍我,馬上叫雲想依過來!」

  情姑娘忍住手臂傳來的劇痛,依舊笑臉盈盈,鐵徵不禁暗自佩服這女人的鎮定。

  即便是縱橫沙場多年的同袍下屬見到他發起脾氣,莫不噤若寒蟬,這女人卻連眉也不皺,的確膽識過人。

  「放開她!」

  幾乎同一時刻,雕花門扉被狠狠踹開,熊般的咆哮聲伴隨高壯身影入門來,氣勢如雷。

  鐵徵望向聲音主人,愣了一下,隨即不情願地收手。

  原本怒氣沖沖的壯漢奔向情姑娘,輕輕拉起被勒出的紅痕不斷吹氣,語調三百六十度轉變,極盡溫柔之能事。「我的小情兒,一定很疼喔?」

  情姑娘不領情地縮手,冷冷地瞪著他。「你來幹什麼?我有準你進採春閣嗎?」

  鐵徵望著兩人的互動,過了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舌頭:「熊大哥,你怎會在這兒?」

  眼前男子一身勁裝,正是「關外第一莊」——山海莊的莊主熊契,也是他駐守邊關時結識的拜把大哥。

  被稱為「關外之虎」的熊契是鐵徵唯一佩服的硬漢。鐵徵知道熊契近年很少待在山海莊,雲遊四海說是為了找尋失落的過往,沒想到兄弟倆竟在這種情況下相逢。

  熊契平時剛猛威武的態勢和這副諂媚溫柔的模樣實在南轅北轍,令鐵徵錯愕得難以置信。

  「如果我沒出現,我的女人這只手臂早被你卸下了……」熊契沒好氣地吹鬍子瞪眼,「我不准任何人動我的女人一根寒毛,即便是好兄弟!」

  「死大熊,誰是你的女人?」情姑娘再次瞪了熊契一眼,咆哮的大熊瞬間變成小綿羊,露出乖馴的眼神。

  沒辦法,面對深愛的女人,他不過是只渴求主人疼愛的寵物。

  瞪完熊契,情姑娘隨即笑臉迎向鐵徵。「鐵大將軍,不是我不交出依依,現下她已是靖王爺的人,如果您要人,只得找靖王爺商量去。」

  鐵徵儘管滿腹疑問,但依照眼前的光景看來,這採春閣和情姑娘都是他動不得的人,看來只能另做打算。

  「熊大哥,小弟先行告退。」鐵徵不再理會情姑娘,徑自向熊契作揖,轉身離去。

  一踏出房門,身後立即傳來熊契的輕柔細語:「小情兒,手臂還疼嗎?讓我替妳擦擦藥膏……」

  鐵徵聞聲眉頭皺得更緊,只能無奈地搖頭。

*********************

  步出廂房行至迴廊間,鐵徵的眼角餘光忽然被不遠處樓閣上的一道白色身影所吸引,忍不住抬頭仰望。

  一名白衣女子坐在露臺欄桿上仰望著天空,雖見不到她的樣貌,但那衣袂飄飄的身影看來脫俗極了,清靈得不似凡物。

  只見她雙手微張,身子毫無任何支撐,好像想從露臺一躍而下……

  「姑娘小心!」

  鐵徵下意識驚喊出聲,單腳點地以迅雷之姿施展輕功飛向露臺之上,如飛鷹般準確地將身輕如燕的嬌軀抱離欄桿。

  待他站穩在露臺上,白衣女子從他懷裡探出頭仰望他,臉上卻無絲毫驚懼或錯愕。

  鐵徵像是被點了穴道,瞬間忘了呼吸。凡間竟有這般美麗的人兒?!

  無瑕的白玉臉蛋兒鑲著一雙動人美眸,如磨亮後的上等黑曜石,一對上就令人難以移開目光。鐵徵見過無數價值連城的寶石,卻不及女子這雙凝眸來得耀眼。

  還有那精巧秀挺的鼻樑,以及不點而朱的櫻色檀口,無一不讓人驚艷。

  「姑娘……妳沒事吧?」鐵徵見過的女人不計其數,卻未曾有過悸動的感覺,一開口嘴巴竟有些幹澀。

  女子無視他熾熱的凝視,使力想推開箝制的手臂卻徒勞無功,一雙美目晶亮地望著鐵徵。

  「多事!放開我。」柔細的嗓音如天籟般悅耳動聽,卻如她的臉一般冰冷。

  這白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京城第一花魁雲想依。

  自從靖王爺包下她的初夜,連帶也買下她所有時間,現在除了靖王爺來訪時陪伴他,其餘時間都是自己的。

  不用周旋在其它男人之間,她落得清閑。

  今夜靖王爺有事不能來,雲想依特地遣退丫鬟,照往常獨坐月下發呆。

  這是她從小養成的習慣。不知為何,皎潔月光裡似乎蘊含一股神秘的吸引力,像是在召喚她什麼。每當望著月光,她感覺就像被母親抱在懷裡,平靜又溫暖。

  現在抱著她的剛硬身軀卻讓她產生孑然不同的感受。陌生的陽剛之氣透過緊密接觸傳到她的肌膚,幾乎佔據她的鼻息,濃烈得令她快要窒息。

  「如果我說不放呢?」她的淡漠引起鐵徵的好奇,忍不住興起逗弄她的念頭,還故意縮緊箝制的手臂,讓兩人更加貼近。

  瞧她身處煙花之地,自然是在採春閣賣笑的花娘。既是賣笑,就該極盡逢迎以取悅恩客掏出大把銀子,這位姑娘卻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淡。

  男性自尊不容被人忽視,馳騁沙場的鐵徵慣於征服,從未對哪個女人產生的佔有慾望,此刻卻被激發出來。

  仰著他的絕美容顏幾乎貼近他的臉,鐵徵故意低下頭,豐厚的唇瓣幾乎碰上她的。

  雲想依不禁輕皺眉頭。她向來少有情緒,旁人的嘻笑怒罵從不進心底,淡然是她看待人生的方式,喜怒哀樂對她而言都是不必要的負擔。

  人前她總戴著一副淡然的面具,以往進到湘雲水榭的外人都是經由情姑娘精挑細選的雅客,個個以禮相待,靜靜凝聽她的琴音,從未做過唐突之事。

  至於她和單慶餘之間的關係,也並非旁人所想那般。

  但這個登徙子無端闖入她的世界,無賴的行徑已經些許惹惱了她,她不喜歡任人撥弄情緒。

  「公子再不放手,奴家便要喚來守衛……」雲想依刻意提高聲調,語帶威脅。

  但她還來不及張口呼救,嫣紅的小嘴立即被堵住,溫熱的唇舌一下子攻佔她的意識。

  「嗯……」

  這是什麼?好奇怪的感覺……

  思緒如滾水沸騰,突然湧出的陌生情潮令雲想依慌亂不已,就要淹沒她的自制力……她不要這樣!

  奮力搖晃螓首想得到自由,卻被一雙大掌緊扣住後腦勺,只能任由霸道的唇舌在口中翻攪。

  原本只是想弄皺一池春水,激起的水花卻美得讓人期待更多,她嘗起來的滋味比清冷的外表甜美萬分,鐵徵訝異之餘決意不讓懷中的小蝶兒脫逃。

  從小蝶兒的青澀反應和一身高雅打扮,又被養在這雕梁畫棟的樓閣中,鐵徵斷定她必是情姑娘養來接替雲想依的下屆花魁人選。

  來採春閣本想興師問罪,結果非但見不著雲想依,還被情姑娘戲耍一頓,偏偏又動她不得;這下,一旦得知自己豢養的小金絲雀己被染指,看她還神氣得起來嗎?

  由小蝶兒的表現看來應是尚未開苞,至少這算乾淨。或許他會為她贖身——如果她能夠取悅他的話。

  能夠挫挫情姑娘的銳氣,又能捕捉到美麗稀有的嫩蝶,鐵徵的挑逗更加賣力,絲毫不讓雲想依有喘息機會。

  而雲想依也從未如此失控過,以往的堅持脆弱得不堪一擊。

  啊,他到底施了什麼咒,她怎會全身無力?好奇怪……

  向來滑行於幽靜湖泊的小船無預警地闖入大海,小小的浪濤就足以讓船上的人兒暈頭轉向,不知所措。

  只消一個纏綿的吻,雲想依僵硬的身軀和靈魂一下子癱軟在鐵徵的胸前。

  見她不再抵抗,鐵徵漸漸鬆開被吻得腫脹嫣紅的嬌唇。

  「小蝶兒……妳叫什麼名字?」為了誘出她的身分,鐵徵的雙手持續甜蜜的攻擊,隔著絲綢布料揉捏飽滿的胸乳。

  「啊……」雲想依閉緊雙眼,胸前傳來的酥麻快感令她無法思考,本能地說出幾乎被遺忘的乳名。「月兒……」

  「小月兒,妳好美……」望著月光照耀著酡紅的雙頰,鐵徵親暱地喚著和她十分貼切的小名,愛憐的語調卻喚醒雲想依的意識。

  她狂亂地推開鐵徵,渙散的眼神佈滿驚慌。「不要……不要這麼喚我……不要……」

  鐵徵還來不及伸手,白色的身影已轉身進入屋內,將門反鎖。

  「小月兒……」鐵徵拍打著門扉,卻得不到任何響應。

  他原本可以破門而入,但她臨去前驚慌無助的神情令他十分不忍,以為是自己的唐突嚇壞了佳人。

  小月兒終究是個未經人事的小丫頭,外表雖然看來冷漠,骨子裡卻蘊藏無比的熱情,這樣的女人正合他的脾胃。鐵徵決意明日再來找情姑娘,不管花多少錢都要為小月兒贖身。

  打定主意,鐵徵回頭望了緊閉的門扉一眼,才運氣縱身下樓。

*********************

  小月兒……我的小月兒……

  被遺忘許久的呼喚在雲想依耳邊縈繞,她雙手緊摀著耳朵,蹲在門後不住地搖頭,想甩開盤據在記憶中的夢魘。

  為什麼?好久以前決意遺忘的這個名字為何再次被提起?

  原來自己刻意營造的假象這麼薄弱,只要別人輕輕一碰觸就足以摧毀。

  都是他!都是那名狂囂霸道的男子,一下子便戳破她辛苦築起的防護膜,讓過往一下子找到她。

  她不想沾染這些不必要的情緒!她不再是天真的小月兒,她是雲想依——一個只會賣笑,無情無愛的軀殼。

  雲想依摀著耳朵,緊閉雙眼,心底不斷重複這句話,像是符咒般漸漸安定心神。許久之後,她緩緩放下雙手,抬起堅定的臉龐,嘴角漾起一抹微笑。

  笑得絕美,卻見不著靈魂。

[ 本帖最後由 yuuchan 於 2008-7-27 08:40 AM 編輯 ]
作者: yuuchan    時間: 2008-7-27 08:28 AM

第二章
  隔日,鐵徵本打算晚上再度造訪採春閣,找情姑娘談小月兒贖身之事,但一件天大的消息卻打亂了他的盤算。

  近午時分,坊間傳來靖王爺確定已為雲想依贖身的消息,並準備下個月以八人所抬花轎迎她入門;鐵柔聞訊當場昏厥,醒來更是尋死尋活。

  鐵徵怎麼也無法默許單慶餘的一意孤行,他的行徑已經傷害兩家的婚約之誼,擺明不把將軍府看在眼裡。

  暫且擱下小月兒的事,鐵徵衝入靖王府準備找靖王爺理論。

  面對鐵徵義正嚴詞的訓斥,靖王爺卻嘻皮笑臉地回他一句:「如果鐵大將軍看不過去,可以退婚吶!反正訂下婚約的老頭們早都作古了,還管他們隨口說出的玩笑話……」

  說完還拿出鐵家交換的信物 代代家傳的彩玉鴛鴦隨意擱置桌上,完全沒有顧慮到鐵家的顏面,甚至是鐵柔的名節。

  「你想悔婚?」鐵徵炯然的目光裡盡是怒火。

  這樁兩大家族的聯姻眾所皆知,鐵徵打算明年妹妹滿十六歲時便上靖王府要求履行婚約;如今靖王爺卻想悔婚,只因一名青樓女子?!

  「我可沒這麼說喔!我只是提出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單慶餘那雙比女子還嬌媚的鳳眼一飄,完全不將鐵徵的怒氣放在眼底。「如果由女方退婚,外界只會道我靖王爺風流薄倖,反正我已惡名昭彰,多一條罪狀也無妨羅!」

  單慶餘說得輕鬆,鐵徵卻聽得火氣更旺。「難道你一點也不在意柔兒的名節?」

  不管男方或女方主動退婚,該名女子終身都將背負棄婦的惡名,妹妹一定無法承受這樣的打擊。尤其外界的批評和目光如上了毒藥的利箭射來,足以置她於死地。

  單慶餘眼眉一蹙,眼底蓄滿無奈之情,異於先前的灑脫。「女子的名節會比幸福重要嗎?」這句話說來輕柔,卻透露出淡淡的酸澀。

  鐵徵卻將此話當作他的推託之詞。「幸福?只要你不讓那低賤的妓女入門,依約迎娶柔兒,就是她的幸福!」

  「欸,男人總是這麼一廂情願!」單慶餘反問鐵徵,語調有些激昂,「愛有貴賤之分嗎?難道門當戶對才會有幸福可言嗎?女人……一定要嫁人才會得到幸福嗎?」

  控訴般的逼問直衝鐵徵而來,他回答得毫不猶豫:「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他想都沒想過這個問題。這世界本就以男人為尊,女人理當成為男人羽翼下的附屬品,以夫為天。像他們這種有權有勢的皇親貴冑,自然會選擇門戶相當的對象結親。靖王爺也是男子,權勢如日中天,怎會不懂這個道理?

  單慶餘先是一愣,隨即恢復原先的輕狂模樣。「哈哈!真是可悲的俗世吶!」

  「你別扯開話題,我問你一句,要不要履行婚約?」鐵徵壯碩的身軀猛然逼近單慶餘,以泰山壓頂的氣勢睥睨矮他一個頭的單慶餘,以為這樣就能逼他屈服。

  他真是受夠了!先前在採春閣碰了釘子,這會兒又被這臭小子戲耍,他不會再讓這些人玩弄於股掌之間。

  「如果鐵小姐能和依依姊妹相稱,兩女共事一夫,單某當然歡迎之至羅!」單慶餘回覆一貫的嘻皮笑臉,言下之意迎娶雲想依勢在必行。

  「你不怕我稟告皇上,治你悔婚之罪?」

  鐵徵幾乎是從齒縫間迸出這句話,單慶餘卻是一臉無辜。「呵呵!我又沒說不娶你家妹子,哪來悔婚?況且,皇上也沒規定我不能娶青樓女子為側妃呀!」

  鐵徵緊握拳頭,直想殺了這個看來沒幾兩重的臭小子,相信只要一拳就能要他的命。

  不過他的話不無道理。靖王爺目前是皇上最寵溺的臣子,他雖然是和皇上一起長大的哥兒們,但嘉俊這傢伙就是特別偏愛單慶餘,最後必是勸他以和為貴。

  他必須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既可挫挫靖王爺的銳氣,又能讓他心甘情願履行婚約。

  「好個薄情寡義的靖王爺,咱們走著瞧!」

*********************

  落櫻紛飛,分不清是花是霧。

  西郊飛馬寺後山的櫻花林,靜謐得彷如世外桃源。

  雲想依獨立林中,如沒有生命的塑像任由櫻花如雨飄落身上。

  每月初一情姑娘總是包下整個飛馬寺,率領採春閣眾姊妹上山燒香祈福,一群鶯鶯燕燕浩浩蕩蕩出遊,免不了引起路人駐足圍觀。還好熊契的人馬隨伺兩側,否則不免引起騷動。

  向來不求神問卜的雲想依跟著上山,只為貪戀這一幕的平靜。

  連自己都無法掌控的命運,求神佛何用?很多事不去強求,自然就沒有失落。很久以前她就看清這個道理。

  原本今日就該進靖王府,十天前事情卻傳出變數。

  聽聞靖王爺的未婚妻鐵柔吞下忘魂草,一睡不起,大內御醫盡力救治卻束手無策。皇上憤而下令不准靖王爺迎雲想依進門,更告誡單慶餘務必等鐵柔醒來立即成婚,而且不能納其他妻妾。

  進不進王府對她來說都無所謂,那只是從華麗的牢籠搬至另一個更顯貴的監獄。她只覺得鐵柔的行徑傻得可笑,何必為了一個不可能愛她的人尋死尋活?

  感情算什麼?有了情,就會被任意勒索,隨意出賣。這人世,要情何用?

  雲想依仰望著紛飛的櫻花,微揚的嘴角似在嘲弄情愛的虛假。

  但任憑她再怎麼看得開,那名登徒子在她身上激起的漣漪卻在內心的偏僻角落隱隱盪漾。

  不能再想了,那不過是個意外……

  「雲想依?」

  沉思之際,忽然身後傳來男子的呼喚,雲想依下意識回頭,還來不及看清男人的模樣,便失去知覺倒入他懷中。

*********************

  「嗯……」

  雲想依慢慢張開雙眼,感覺好像作了一場很長的夢,醒來迷迷糊糊的,頸背傳來陣痛。

  她的目光慢慢對焦,看清楚床頂紗帳的花色,才驚覺這不是熟悉的湘雲水榭。

  到底怎麼回事?她緩緩起身環顧陌生的屋內,這才對上角落射來的凌厲目光。

  逆光的身影看不清男子的長相,但壯碩的體態和臉部輪廓看來有些熟悉。

  「果然是閱人無數的妓女,見到房裡有個男人也不覺訝異。」鐵徵算準她會在這時間醒來,七日醉的藥效果然名不虛傳。

  一聽聲音,雲想依立即聯想那日輕薄她的男子。待鐵徵起身走向床邊,雲想依這才確認是他。只不過男子的眼神不復當日的熾烈,冰冷得像是一把足以致人於死的利劍。

  一見到他,心底的騷動叫囂著要衝破記憶的護欄……

  雲想依試著集中心思,讓自己弄清楚目前的處境。這是哪兒?她怎會在這兒?他為何也在?

  儘管思緒翻攪,她卻沒讓情緒浮現臉上,仍是面無表情地迎向冷冽的注目。

  鐵徵心頭也不如外表那麼平靜。那日擄走雲想依之後登上準備好的馬車,趕了七天七夜的路才回到位於邊關駐守地的將軍府。這段期間,驚訝和憤怒交相侵蝕著他的思緒。

  得知小月兒便是雲想依的那一刻,他恨不得殺了這個虛偽的女人。

  特意在他面前裝出清純的模樣,他差點就相信她是個未經人事的小處女,枉他還動了為她贖身的念頭。

  只怪自己一時貪戀美色,差點被害得妹妹生不如死的低賤妓女所迷惑。

  「怎麼,既然恩客都上門了,這時你不是該寬衣解帶,使盡狐媚招數來取悅我嗎?」鐵徵將累積多日的怨恨和失落一併發洩,極盡所能地羞辱雲想依。

  他要讓她付出和妹妹對等的沉痛代價……不!她必須承受加倍的痛苦!

  但不留情的諷刺對雲想依來說根本無關痛癢,她只想離開這兒,她有預感這個男人會摧毀她努力建構的一切。

  「奴家不認識公子,這不是我該來的地方,我要回採春閣。」雲想依緩緩下床,雙腳虛浮得幾乎站不住,只能扶著床柱試著走向房門口。

  她冷淡疏離的回應出乎鐵徵意料。明明兩人有過親密的接觸,短短幾日便撇清得乾乾淨淨,分明不將他放在眼裡。

  「不認識我?不知是那天我的挑逗不夠賣力,還是京城第一花魁的入幕之賓多到應接不暇,以至於忘了露臺上那段小插曲?不過……」

  鐵徵毫無預警地將雲想依推倒在床,接著抓起她的雙手固定在身子兩側。「我不介意喚回你的記憶。」

  一把扯開她的外衫,露出裡頭繡著雲彩的白色抹胸,嬌嫩白皙的肌膚和抹胸下劇烈起伏的雙峰躍然入目。

  「果然是天生的花娘,勾引男人的本錢倒是不少,難怪靖王爺不惜和我們鐵家作對,也要將你迎娶進門。」

  眼前的女體有多媚人,他的憤恨就有多深,被挑起的慾望就有多強烈!

  這個千人枕、萬人嘗的花娘居然毫不費力便勾起他的慾望,讓他像是發春的少年般直想剝光她,在她身上為所欲為。

  第一個令他控制不住慾望的女人,卻是害他妹妹變成活死人的主兇,情慾和仇恨在他心裡纏繞糾結,鐵徵的呼吸開始渾濁不安。

  濃烈的鼻息噴在臉上,雲想依無聲承受鐵徵的怒氣,腦海裡琢磨他的話語。鐵家?靖王爺?

  她大概猜出他就是鐵柔的兄長….大將軍鐵徵,以及將她擄來的目的。

  欸!男人闖的禍為何要女人承擔?罷了,早該知道會有這樣的可能……

  「你如果要這副軀殼,就拿去吧!」直視上方漲紅臉的男人,雲想依平靜吐出這句話,好似談論一件不相干的事。

  如果這副身軀能讓他發洩心頭的怨氣,她無所謂,反正雲想依只是個美麗的軀體。

  淡然的語調和表情瞬間澆熄鐵徵的慾念,也提醒她的出身。

  唯有娼婦才會對自己的身體不在乎到冷漠的地步,他的羞辱對她根本不關痛癢,反倒自己一頭栽入愛欲漩渦中。

  鐵徵好氣自己的失控。

  「我都忘了妓女本來就慣於送往迎來,和任何男人苟合對你來說應是家常便飯……」鐵徵一臉嫌惡地起身,「憑這身殘花敗柳,要了你還嫌髒!」

  他撇開臉不再注視床上那副妖嬈媚人的軀體,「還不將衣裳穿好?這裡不是妓院,只要躺著張開大腿,就能過著養尊處優的日子。」

  雲想依木然地撐起身子,靜靜攏好被扯開的衣物,乾脆拆下已然散亂的髮髻,烏絲般的秀髮直洩身後。「既然公子不要奴家的身體,是否能讓想依回採春閣?」

  既然嫌惡自己,那擄她來的目的究竟為何?男人不都是藉由糟蹋女人來彰顯自己的強勢嗎?雲想依不懂鐵徵的意圖為何。

  「回採春閣?讓你再去魅惑別人的夫婿?」鐵徵覺得她要不是太天真,就是故意裝傻,「你將柔兒害得那麼慘,別想置身事外。你現在只能待在這兒,好好為你的罪行贖罪!」

  鐵徵用力箝住雲想依的手臂,拖著她大步往屋外走去。

  儘管腳步跟不上,被揪住的手臂傳來刺痛,雲想依卻不肯討饒,只是跟踉蹌蹌地跟在鐵徵身後。

*********************

  兩人來到另一個院落,一看便是專為閨女建造的廂房。

  雖然鐵柔大多時間住在京城,但鐵徵還是為妹妹建造一個屬於她的院落,讓她偶爾來住時使用。

  進了佈置精緻的前廳來到內室,原本坐在臥榻邊的老婦人和丫鬟雙兒立即起身,向鐵徵福了福身。

  「將軍。」

  兩人瞪大眼睛望著仍被鐵徵握住手臂的雲想依,顯然看呆了。

  「將軍,這位是……」老婦人是自小將鐵柔帶大的奶娘,和鐵家兄妹情同一家人。自從鐵柔出事後,她不眠不休地守在病榻之前,一步也不曾稍離。

  「她是新來的奴僕月兒……」鐵徵沒有放開雲想依,也不多做解釋,自顧盯著床上的妹妹,「奶娘,柔兒的狀況如何?」

  「沒什麼改變。」奶娘心疼地撫著病床上消瘦的容顏。

  「奶娘,你先回房休息,柔兒我來照顧就可以了。」

  「那……我們先下去了。」儘管對月兒的身分感到懷疑,但奶娘了解鐵徵的脾性,沒有多問便領著雙兒離去。

  待兩人退出,鐵徵猛力一推,將雲想依推倒在臥榻之前,力道之猛讓雲想依的膝蓋直接跪在床前踏腳板上。

  「看你們這對狗男女幹的好事!我一個好好的妹妹,如今被你害得成了一個活死人!」鐵徵緊咬牙關憤恨地指控。

  接著他又拉起雲想依,大掌壓著她的後腦,讓她的臉靠近鐵柔沉靜的睡臉。

  「就在你和單慶餘甜蜜恩愛的時候,柔兒卻在一旁暗自哭泣……當你歡歡喜喜準備和那個負心漢雙宿雙飛時,柔兒選擇吞下忘魂草,寧可長睡不起也不願見到醜惡的人世……這些你想過嗎?」

  雲想依膝蓋痛得飆出淚來,不發一語盯著猶如沉睡的鐵柔,懸在眼睫的淚珠適時滴在鐵柔的臉頰上。

  「怎麼?!你也會感到愧疚?太遲了!」鐵徵注意到那顆淚珠,以為那是悔恨的表示。

  他以手指托住雲想依尖細的下巴,硬是將她的臉轉向自己。

  被淚水浸潤過的雙眸顯得更加晶亮,點點水珠凝結在一排纖長如扇的眼睫上,顯得楚楚可憐。

  但鐵徵很快便甩開不該有的情緒。「怎麼了?無話可說?」

  厚實的大掌一使勁,幾乎快要捏碎精巧尖細的下顎,「只要柔兒一天不醒來,你也不會有一天好過。從現在開始,我要你時時刻刻守在她身邊,一步也不能離開,直到她醒來為止。」

  一切的事端因她而起,如果柔兒長睡不醒,她這輩子都不准離開;萬一柔兒就此香消玉殞,他必然要她陪葬!

  想必此時京城那邊正因雲想依的失蹤鬧得不可開交,單慶餘那臭小子必然會派出大批人馬到處搜尋。雖然皇上准許鐵徵留在京城照顧妹妹,鐵徵卻以邊關不可無將為由提早離京,並帶著鐵柔同行,方便就近照顧她。

  既然回到自己的地盤,他就不怕單慶餘尋來!

  雲想依跪在床前,心裡對著鐵柔嘆氣。

  何苦呢?何必為了一個不可能愛的人將自己弄到這般境地?

  她一靠近,就強烈感受到鐵柔身上散發出來的訊息。她的魂魄徬徨無助地在幽魂路上徘徊,想回來卻找不到路。

  既然這件事她也牽扯其中,看來躲也躲不過了……

  雲想依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深吸一口氣,接著伸出一隻手輕撫著鐵柔的睡臉,然後慢慢移向頭頂溫柔地揉弄,心裡默念著:「鐵柔,回來吧!你的魂魄只屬於這個身體,這裡有擔心你的家人,回來吧!鐵柔……」

  「你在做什麼?還不起來準備伺候柔兒?」見她不尋常的舉動,鐵徵趕緊揮開她的手,避免她做出不利鐵柔的事。

  被打斷的雲想依只能無奈唏噓。果然沒有人能夠接受,她不該破了誓,洩漏自己努力隱藏的秘密。

  不過就在被打斷之前,她已經觸及鐵柔的魂魄,應該很快就能回魂,只是還必須更加把勁。

  扶著床板緩緩起身,待一放手,膝蓋的疼痛讓她腳下一軟,整個身子往後仰。鐵徵及時扶住她,將嬌柔無力的身子攬在懷中。

  兩人雙眼對望著,雲想依訝異他會出手救她,他應該是恨她的不是嗎?

  鐵徵意識到自己不該有的舉動,手臂頓時一鬆,雲想依差點又跌倒,還好及時扶住床架。

  「果然是長袖善舞的京城第一花魁,扮起嬌弱的模樣這般楚楚動人,可惜你這招迷惑不了鐵某…」

  鐵徵一心認定雲想依是個城府極深的女人,為免她耍什麼花招傷害鐵柔,他必須讓她有所警惕,「聽著,別想在我背後搞鬼,如果柔兒再有任何不測,我鐵定要你陪葬!」

  「我只想幫鐵姑娘。」雲想依就事論事地回應著,臉色卻蒼白得像是隨時會暈倒,看得鐵徵眉頭一皺。

  不過一會兒的工夫,原本還算紅潤的雙頰為何瞬間失去血色?

  該死,他幹嘛這麼在意她的臉色是白是紅?他故意提高聲調,不悅地指責她,「以後你就是鐵家的奴僕,要稱柔兒為小姐,自稱奴婢。」

  「奴婢知道。」雲想依順從地回應,不再辯解。

  從養尊處優的花魁一夕之間淪為奴僕,她依舊淡然以對。

  對木偶而言,身處何地都不會有什麼知覺。
作者: yuuchan    時間: 2008-7-27 08:29 AM

第三章
  「月兒呀,別再這麼做了……」奶娘一進鐵柔的房間,就見雲想依坐在床沿為小姐按摩身子,似是費了很大的勁兒,不只臉色蒼白,額頭還掛著汗珠。

  「萬一被將軍知道,又要大發雷霆。」奶娘好意提醒她。

  將軍外出尋醫多日,臨走前特地警告奶娘盯著雲想依,別讓她碰觸鐵柔。奶娘當然不敢違背命令,但她怎麼看,月兒都不像是個居心叵測之徒。

  雖然不太說話,也不愛與人親近,但她就是喜歡這個美似天仙的丫頭。

  某次在她稍不注意時,月兒擅作主張為小姐按摩,她立即加以制止,卻發現小姐的臉色漸漸變得紅潤,身軀的溫度也恢復平常。

  奶娘相當疑惑地詢問雲想依,她只是淡然一笑:「小姐就快甦醒,必須讓她的身軀活絡起來。」

  她對雲想依的解釋毫不懷疑,因此也默許她的行為。

  只是聽說將軍近日就會返家,她怕被撞見這一幕,月兒免不了一番斥責。

  雲想依結束按摩,整個人虛脫地跌坐床沿,奶娘趕緊上前為她拭汗。「還好嗎?瞧你的臉色白得像見了鬼……」

  雲想依勉強擠出笑容,「沒事,這是最後一次了……」

  經過數日的召喚終於再次尋得鐵柔的魂魄,將她引回軀殼裡。方才她感受到鐵柔身軀漸漸注入一股靈力,應該不到一個時辰便會醒來。

  「我看你先回房休息好了。」

  奶娘正要扶起雲想依,嚴厲的怒斥聲伴隨著鐵徵的身影匆匆入房。

  「你又在搞什麼鬼?我不是要你別碰柔兒?」瞧她一臉蒼白,和上次的情況一模一樣,真不知她又在柔兒身上動了什麼手腳。

  「將軍,月兒只是……」

  一旁的奶娘趕緊出面,卻惹得鐵徵更加不滿。

  「奶娘,我不是要你盯著她,連你也被收買了嗎?」他的目光接著回到雲想依身上,如盯住獵物般緊咬不放。「你還真懂抓住人心,連奶娘都幫你說話……」

  雲想依掙扎著起身不想回應鐵徵的指責,卻讓鐵徵更加不滿。他的手掌緊扣住她纖細的手腕,不讓她有逃避的機會。「我有說你可以離開嗎?」

  「你到底想怎樣?」雲想依無奈地嘆口氣,無畏地回應他的怒目。

  現在的她動輒得咎,或許自己不該多管閒事,引來無謂麻煩。

  鐵徵正要開口,卻傳來奶娘歡喜的驚呼聲:「小姐……小姐醒啦!」

  柔兒醒了?!鐵徵甩開握住的柔荑,粗魯地推開雲想依湊近床邊,只見鐵柔緩緩張開眼睛,眼神仍舊迷濛渙散。

  「柔兒,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鐵徵激動地握住妹妹的手,「太好了……」

  真是老天保佑,在他還沒尋到解藥之前,柔兒居然醒過來了!

  「大哥?奶娘?我怎麼……會在這兒?」

  鐵柔覺得自己在虛無中流浪了好久,一直找不到出口,她好冷,好害怕……直到一個輕柔的聲音呼喚她,像娘親般慈愛溫暖,接著全身便發出源源不絕的熱力,她看到一個仙女對她伸出手……

  「你這傻孩子吞了忘魂草,你自己都忘了?」鐵徵眼眶泛紅,強抑住欣喜的淚水,責備的語調充滿疼寵和不捨,「下次別再這麼傻,不要再讓大哥擔心,好嗎?」

  鐵柔的意識逐漸清明,她想起自己吞下忘魂草之前發生的一切。

  一向威嚴的大哥為了擔心自己而落淚,鐵柔的淚水也跟著留下。「我不會再讓你傷心了,大哥……」

  十五歲的小女娃淚水裡滿是懊惱悔恨,好像一夕之間突然長大。

*********************

  被鐵徵用力推開,跌坐一旁椅子上的雲想依望著兄妹相擁而泣這一幕,嘴角不禁揚起微笑,卻笑得感傷。

  縱使被百般誤解,至少自己做對了一件事。

  八歲那年,她發現自己的一雙手有治病能力,任何病症經她的手輕撫,就知道所患何症。只要她將雙手放置病灶處,就會感覺一股熱流由自己的身子通向對方,患者將會不病而癒。

  只是每次救人之後,自己的身子就像被抽幹了力氣似的,總要過一陣子才會恢復。

  這樣的能力救了親人一命,卻也被當作怪物般看待。從那時候起,她便發誓不再使用這項能力。

  況且世道人心如此污濁不堪,似乎也沒有運用的必要。

  不過,她在為尋芳客撫琴時,無形中總會將無欲無求的平靜氣息藉由琴音傳導,令聆聽者心情平靜安和,猶如天聽降臨般渾身暢快。

  只要聽過雲想依撫琴,眾人都當她是坐落蓮花之上的觀音菩薩般崇敬,只敢遠觀,心中沒有絲毫邪念。

  這一層保護罩令她的日子平靜了好幾年。

  只是,這次破了誓,恐怕以後很難再有平靜的日子……

**********************

  「柔兒,你還是躺著,大病初愈別急著下床……」

  「我一點都不覺得累呀!」擦乾重生的淚水,沉睡十幾日的鐵柔顯得神采奕奕。

  一邊聽大哥在旁解釋為何她會在此處,烏溜溜的眼珠一邊往四處探去,流露小女孩好奇的本性。隔著紗帳帷幕見著坐在一旁的雲想依,她的眼睛立刻睜得好大。「大哥,這位美麗的姊姊是誰呀?」

  好像呀!好像她夢中的仙女姊姊……

  「她……她叫月兒,是大哥找來伺候你的。」鐵徵沒有托出雲想依的身分,怕影響鐵柔的心情。

  「伺候我?我已經有奶娘和雙兒,咱家裡還有很多婢女呀!」

  鐵柔急著下床想把雲想依瞧個清楚,鐵徵趕緊扶著妹妹,卻被她一把推開。「我好得很,你瞧……」鐵柔自己下了床,還故意轉圈顯示自己的健康。

  「可是你才剛甦醒……」鐵徵只覺不可思議,柔兒的模樣根本不像個臥病十幾天的活死人,臉色甚至比昏迷前還紅潤健康。

  鐵柔緩緩走向雲想依,臉上帶著欣喜的笑容。「真是你,仙女姊姊……」錯不了,這麼美麗的臉孔她不會忘記的!

  「是你救了我……」鐵柔激動地握住雲想依的雙手,臉上滿是感激之情。「要不是你,我就找不到路回來了……」

  「小姐……」鐵柔的真情流露讓雲想依有點訝異。

  聽靖王爺提及鐵家小姐任性又脾氣大,但瞧她,只不過是個率真熱情的小女孩。

  「什麼仙女姊姊?你知道她是誰嗎?」鐵徵試著拉開妹妹,對她的胡言亂語感到不悅。

  鐵柔卻緊抓著雲想依的手不放。「她就是我夢裡的仙女姊姊呀!本來我在黑暗中迷路了,是仙女姊姊一直喚我,帶我回來的……」

  「別叫她仙女姊姊,她不配……」鐵徵以為妹妹睡太久神智尚未恢復,所以才將夢境當真。「她只是個低賤的奴僕。」

  「可是,月兒看來這麼柔弱,怎麼都不像個奴婢呀…」奶娘忍不住提出疑問,鐵柔則是點頭附和。

  「哼,她原來的身分比奴婢還低賤,讓她做奴僕算是高攀了。」鐵徵將雲想依貶得一文不值,不想妹妹和她太親近。

  除了奶娘,妹妹難得和誰親,沒想到一醒來就和雲想依這麼投緣。這女人著實神通廣大,連妹妹和奶娘都被蒙蔽了!

  不過,現下不該暴露雲想依的身分刺激柔兒,應該讓她安心調養身子。

  「大哥,你怎麼這麼說仙女姊姊?她為奴為婢已經夠可憐了……」鐵柔雖然驕縱任性,但畢竟是個軟心腸的小丫頭,在喜愛的人面前顯得特別甜美貼心。

  大哥平時是威嚴了點,對下屬和家裡奴僕卻不至於用這種口氣說話,該是仙女姊姊哪裡得罪了他……鐵柔心裡暗自納悶。

  「你先回房裡待著,待我傳喚才可出房門。」鐵徵擺出主子的架勢將雲想依遣退,「總之,記得自己的身分,」

  既然妹子已經清醒,不能讓雲想依繼續待在她身邊,更不能讓她回採春閣繼續迷惑靖王爺,他必須想想如何「處置」她。

  「是。」雲想依斂起眼眉,縮回被鐵柔握住的手起身,卻因為體力尚未恢復有點暈眩。

  「仙女姊姊……」鐵柔適時扶住她,一臉關切,「你還好嗎?」

  「我沒事。」雲想依輕輕推開鐵柔的手,勉強穩住身子。

  今天先是喚回鐵柔的靈魂,又幫她按摩,太久沒運用這項能力,身子才會承受不了。

  「一定是剛剛為小姐按摩太久,累壞了……」奶娘也上前關切,「這幾天月兒每天固定幫小姐按摩一兩個時辰,事後連站都站不穩吶!」

  鐵柔聽了感動不已。「剛哥哥,你在嗎?」她出聲呼喚守在前廳的鐵徵侍從段衍剛。

  只要鐵徵在哪兒,段衍剛必然就在附近守護,和鐵柔青梅竹馬的段衍剛是奶娘的兒子。

  「小姐,有何吩咐?」段衍剛幾乎同時奔入內室。

  固執的他從小便恭敬地稱呼鐵柔為小姐,說是該謹守主僕身分。鐵柔為此和他爭吵多次,最後只好作罷。

  「剛哥哥,你抱月姊姊回房休息好嗎?」

  「是,小姐。」段衍剛正要跨步上前,卻被鐵徵制止。

  「我來就好。」

  不知為何,他不想讓任何男人碰她。或許是怕她繼續使出狐媚之術勾引男人,更不想讓她在將軍府內興風作浪。

  鐵徵毫不猶豫地抱起雲想依,不顧眾人訝異的眼神,包括雲想依。她不想去猜測他的意圖,只想好好休息。

  「衍剛,去請大夫來為小姐診脈。」鐵徵下了命令,隨即大步離開房間。

  鐵柔和奶娘互望著對方,下巴幾乎掉到地上,段衍剛則和她們交換一個莫名其妙的眼神,便去請大夫。

**********************

  「月姊姊,你確定身子好了嗎?要不要回房休息?」鐵柔端坐銅鏡前,任由一身奴僕裝扮的雲想依為她杭髻。

  經過幾天幾夜的哀求,好不容易大哥答應讓月姊姊回來陪她,鐵柔不想再把她給累壞了。

  雲想依點頭。「嗯!」

  「可是,你的臉色還是很蒼白……」

  「奴婢一向如此。」

  雲想依認分地扮演奴僕的角色。和在採春閣時一樣,她的臉上雖掛著極淡笑意,卻顯得難以親近。

  「月姊姊,大哥怎會找到你的呀?」鐵柔對雲想依的一切都好奇極了。

  家裡的奴僕管理都由總管負責,大哥從不插手,怎會親自替她物色奴婢?況且她也不乏人照顧呀!

  而且,大哥對月姊姊的態度好奇怪,好像很討厭她,卻又很在意她……總之,就是令人匪夷所思。

  「將軍需要人手,奴婢需要工作,我就來了。」

  「你家在這附近嗎?家中還有什麼人?」相處了幾天,雲想依還是這麼讓人捉摸不透,鐵柔追根究底地問著。

  這個問題讓雲想依神色一黯。她還有家嗎?

  「奴婢無父無母,天涯為家。」悲傷情緒只於瞬間浮現,很快便恢復淡然。多年前,她便決定將自己當作無父無母的孤兒。

  鐵柔沒錯過雲想依眨眼間的黯淡。想到自己的處境,她的情緒也跟著悲傷起來。「和我一樣,都是沒人要的孤兒……」

  「你還有疼愛你的大哥,將軍真的很在乎你。」那日鐵徵見妹妹醒來差點落淚的那一幕,令雲想依印象深刻。

  「嗯,大哥雖然嚴肅了點,但他對我真的很好……」鐵柔像是想到什麼,很快漾起笑臉試探問道:「那……你覺得我大哥怎樣?!」

  「他是主子,屬下不該隨意評斷主子。」雲想依就事論事。只是,幾次親密的接觸卻不時悄悄浮現心頭,像惱人的蚊蠅揮之不去。

  「沒關係嘛!現在又沒什麼人,我保證不告訴任何人……」鐵柔搖晃著雲想依的手臂,像小女孩一般撒嬌,嬌憨的神色惹人憐愛,逗得雲想依不禁輕笑出聲。

  雖然現在的處境形同坐牢,但是和鐵柔的相處卻令她不知不覺卸下心防。

  曾聽單慶餘說過鐵柔驕縱又被寵壞了,相處幾日,雲想依只覺鐵柔相當直率純真,感情豐沛,是個可愛的女孩兒。

  只是,她再怎麼可愛,靖王爺也不可能喜歡她……

  「哇,月姊姊,你笑起來好像仙女喔!」鐵柔瞪大圓滾滾的雙眼,誇張的神情相當逗趣,「我終於見識到什麼叫作『一笑傾城』!」

  「小姐別取笑奴婢。」雲想依抿著嘴,將一支鳳形髮簪插在梳好的髻上。

  鐵柔一見頭上的髮簪,黯淡地垂下眼睫。「將這支簪子收進櫃裡,我不想見到它。」

  雖然雲想依覺得這支簪子和鐵柔十分搭襯,但她沒說什麼,只是依照吩咐取下髮簪。

  「你知道嗎?這簪子是靖王爺訂親的信物。從十歲那年我就知道靖王爺以後會是我的夫婿,大哥還說等明年就讓我們成親,我好期待……」鐵柔從未跟任何人提及對這樁親事的感受,此刻卻毫不隱瞞地向雲想依傾吐。

  「今年元宵節,我在皇宮的燈會上偷偷見過靖王爺,他俊美得像是天上的神祗,不是我這相貌平凡的女孩足以匹配的……」鐵柔漲紅著雙頰,兀自陷入回憶中。

  當日一見單慶餘,她的一顆芳心就這麼淪陷。

  虛幻的目光一回到雲想依臉上,鐵柔只能無奈地嘆口氣。「只有姊姊這種天人般的美貌才配得上他吧?」

  這幾天她像是做了一場夢,夢醒了,人也看開了。

  醒來後大哥告訴她皇上的旨意,並打算下個月等她身子好一點便起程回京城,要求靖王爺履行婚約,但她卻不想強求。

  「別這麼說,小姐一點也不平凡,是靖王爺配不上你……」雲想依不禁流露真情,像個大姊姊溫柔地撫慰稚嫩的心靈。

  問題不是能否匹配,而是靖王爺根本無法和任何女子匹配呀……

  「月姊姊……你也知道我的事?」鐵柔拈起桌案上的髮簪,眼底浮現淡淡愁緒,接著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

  雲想依為她拭淚,語重心長地勸她,「你值得一個愛你的人來疼你,靖王爺是你最不該愛的人……」

  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更多的痛苦還在後頭。現下的鐵柔只是情竇初開,唯一知道靖王爺底細的雲想依實在不想小女孩愈陷愈深。

  「月姊姊,你怎麼這麼說?莫非你認識靖王爺?」鐵柔直覺雲想依話中有話。

  「奴婢只是下人,哪認識什麼皇親貴冑……」雲想依趕緊斂起情緒,又恢復謹守分際的婢女,「小姐可滿意奴婢梳的頭?」

  「你又來了……不管啦!你要先回答我先前的問題。」鐵柔可不讓雲想依這麼躲過,「你到底覺得我大哥怎樣?」

  鐵柔堅信醒來前的夢境是真的,而且她一眼就喜歡上雲想依,如同她渴望已久的姊姊一般,無論如何她都想留住雲想依,最好的辦法就是湊合她和大哥,成為她的大嫂。

  「快說嘛……」鐵柔急切地搖晃雲想依的手臂,期待的神情令人難以拒絕。

  雲想依想了一下,直截了當說出她的評價。「霸道、暴躁、專制、粗魯、心胸狹隘。」說完又若無其事地為鐵柔戴上髮飾。

  她只是就事論事,絲毫不覺這麼回答有何不妥。

  「哇!真是字字珠璣,一針見血呀!」鐵柔瞪大雙眼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月姊姊,你是第一個敢這麼批評我大哥的人,要是他知道了鐵定暴跳如雷,哈哈!真想看看他的反應……」

  鐵柔笑得花枝亂顫,轉過身想瞧瞧雲想依此刻的表情,一回頭,笑容霎時凍結在嘴邊。

  杵在門口一臉鐵青的!不正是大哥?

  「大……大哥,你什麼時候來的?」一股涼意從鐵柔腳底竄上。

  哎呀!瞧大哥的模樣,看來有點不妙……這下月姊姊可被她害慘了!

  「夠久了。」鐵徵的聲音緊繃到令人不寒而慄,鐵柔本想為雲想依說話,但他身後跟著端早膳的雙兒和奶娘,卻不斷擠眉弄眼暗示她別再說下去。

  雲想依完全置身事外,見到鐵徵也只是朝他彎腰,恭敬地喚聲「將軍」,接著又回頭自顧自地收拾梳妝臺上的飾品。

  鐵徵再次有種想殺人的衝動。

  霸道、暴躁、專制、粗魯、心胸狹隘?

  堂堂一個大將軍卻被批評得一無是處,而且還是個青樓女子……更讓他惱火的是,這女人罵完他之後一副從容自在的模樣,簡直不將他放在眼裡!

  「你們服侍小姐用膳……月兒,到書房來!」鐵徵瞪了忙碌的身影一眼,接著轉身離去。

  聽到指今的雲想依這才停止手邊的動作,跟在鐵徵後頭。

  鐵柔拉住她,「月姊姊,對不起……」奶娘和雙兒則投以擔憂的目光。

  「沒事。」雲想依反倒安慰起她們,淡淡一笑也跟著步出房間。

*********************

  雲想依跟著進了鐵徵居住的勁風閣,他背對著她,兩人都沒出聲。

  鐵徵其實氣得快要抓狂,但他必須忍住這口氣,否則會掉進這女人的陷阱中。

  他這廂忍得辛苦,雲想依卻也訝異。

  本以為他會暴跳如雷訓她一頓,反正她也習慣他的羞辱和咒罵,但此刻的沉默卻是她始料未及的。

  隔了好一會兒,鐵徵才緩緩道出他的打算:「看來你待在柔兒身邊挺輕鬆自在的……」不慍不火的語調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怒氣,「既然這樣,我是不是該為你找個新主子,免得有人忘了自己的身分?」

  他轉過身,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微笑。「我想,你需要一個霸道、暴躁、專制、粗魯、心胸狹隘的主子來提醒你身為奴僕該有的態度。」

  她愈是不將他看在眼底,他愈要讓她時時刻刻都看到自己。這才是他「處置」她最理想的方式。

  鐵徵自認這是對她最嚴厲的懲罰,並期待她臉上會出現驚恐慌張的神色,卻只瞧見雲想依面無表情地回答:「是。」

  早知道他不會讓自己好過,反正他只想親自折磨她,這不過是另一種羞辱她的方式。

  任何的羞辱對她而言根本不關痛癢,就像待在這兒或回採春閣都沒什麼差別。

  她到底是不是正常人啊?鐵徵有種對著木頭人說話的錯覺。

  回到邊關以來,不管他怎麼指控她、羞辱她,她的臉上永遠沒有表情,看不到喜怒哀樂各種情緒,好似戴上面具一般。

  不,應該說像個沒有生命的木偶更恰當。

  他回想在採春閣初遇之時,她的態度雖然冷淡,但仍感受得出她的喜怒,甚至對他的親吻有所反應……還有當他喚她「小月兒」時,她那毫無掩飾的狂亂……

  這女人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莫非這是為自己脫身的伎倆?先假裝馴服以降低他的戒心,其實另有目的?

  鐵徵腦海裡千迴百轉,就是猜不透雲想依的心思。

  「以後你就留在我房裡伺候,不准離開勁風閣半步,更別想逃離這兒……」面對一個木偶,再多的怒氣或疑惑也難以宣洩,鐵徵忽然覺得好悶。

  「你先回屋裡收拾,以後就住在隔壁的小房間。」

  先靜觀其變好了,她遲早會露出本性來。

  「是。」依舊是沒有溫度的回答。

  目送雲想依輕移蓮步的背影,鐵徵決心摘下那張沒有表情的面具。
作者: yuuchan    時間: 2008-7-27 08:30 AM

將軍的鎖心情人 2
關上心門
沒有喜,當然悲也無處生
這樣,心才不會被惹得七上八下……

第四章
  雲想依等於是被軟禁在勁風閣。

  她每天的工作其實挺簡單,除了伺候鐵徵梳洗,就是打掃整個院落,每日的膳食自有人送進來。

  鐵徵一向到前廳與鐵柔用餐,平時也都在外操兵,偌大的院落冷冷清清的只有她一人,倒是落得清靜。

  雖然鐵徵待她如無物,這倒稱了雲想依的心,寂寥平靜正是她最好的伴侶。  忙於公務的鐵徵通常很晚才回到勁風閣,打點好一切的雲想依便獨坐在寢房門口的欄桿上仰望一輪明月。

  又是月圓時分,她也記不得來此多久,甚至這是哪兒都沒在意過。只是這兒的月圓特別清晰明亮。

  雲想依下意識地伸出雙手,似要奔向那觸手可及、溫暖有如母親懷抱的明月,一雙明眸朦朧得幾近癡迷。

  鐵徵回到勁風閣,便見到這幅月下嫦娥的嬌美姿態。

  他捨不得打擾這幅優美的畫面,只是站在一旁默默看得出神。當時見到的她,就像現在這樣,有如月下仙子般清靈動人。

  只可惜,這樣的女人卻是專門魅惑男人的女妖……

  鐵徵撇著嘴角,從鼻間輕哼出的氣息雖然微弱,卻引起雲想依的注意。她轉頭望向聲音來處,發現立於暗處的鐵徵,即刻轉身躍下欄桿,腳踝卻被絆了一下,整個身子眼看就要撲倒在地……

  鐵徵一個箭步將她攬在懷裡。「就不能小心點嗎?!我沒辦法每次都救得了你。」

  口氣帶著責備,但這是最近他對她所說過最長的一句話。

  雲想依任由鐵徵抱著,由他身上傳來的汗味夾雜著風的清新氣息,她的心跳不自覺加快,甚至湧上一絲絲奇妙的暈眩感。

  感覺他的鼻息愈來愈近,雲想依下意識閉上雙眼,但湊上來的不是記憶中溫熱的唇,而是漠然的指令。

  「還不進來幫我更衣?」

  當她再次睜開眼眸,鐵徵早已轉身入房,陪伴她的只剩一輪孤月。

*********************

  「月姊姊,對不起,是我害你被大哥關在這兒……」一進勁風閣見到雲想依,鐵柔臉上滿是愧疚之情。

  在房裡休息了大半個月,好不容易大夫準她下床,鐵柔第一件事就是來找雲想依。

  聽說她現在是大哥的貼身丫鬟,而且被規定不可離開勁風閣半步,她直覺想到一定是因為當初月姊姊說了那句不該說的話惹惱大哥,一切都歸咎自己太多事。

  大哥是出了名的嚴厲,以前他也有過幾名貼身丫鬟,每個伺候他的人莫不戰戰兢兢,將之視為苦差事。因為他向來對女人不假辭色,嫌她們不夠機靈或太笨,最後乾脆不讓丫鬟伺候。

  不過,這次他破例將月姊姊收入房,鐵柔實在不懂這是種懲罰還是有其他含意。以那天大哥不假他之手抱著月姊姊回房的態勢看來,他並不那麼討厭她。

  每次鐵柔向大哥討月姊姊來服侍她,他總是淡淡說句:「你還是少和她親近,她不是你想像中那種人。」

  今天恰巧段衍剛沒有隨大哥出門,由他守在勁風閣,她軟硬兼施,苦苦哀求才破例得以進入。

  「大哥也真奇怪,你只不過說出真話,犯不著將你軟禁在這裡嘛!」鐵柔見著雲想依又回覆疏離有禮的模樣,忍不住抱怨。

  好懷念有月姊姊陪伴的那幾天,她真的好希望有個姊姊能說說體己話。

  「奴婢在這兒很好,小姐別掛心。」雲想依淺淺一笑。

  她發現自己很難對鐵柔的熱情無動於衷,尤其她的天真直率竟讓她有幾分欣羨。

  「好什麼?瞧你又更纖瘦了,風一吹就飄走了,哪像我……」鐵柔摸著自己圓滾滾的身軀自我解嘲,「醒來後被大哥逼得吞下一堆補品,現在圓得像顆球……」

  雲想依再次被鐵柔誇張的神情逗得掩嘴而笑,慶幸著自己當初有出手救她。

  瞧她現在的氣色紅潤得像是敷上一層胭脂水粉,調侃自個兒的模樣十分逗趣可愛,雲想依不禁想到這兩兄妹的性格和相貌真是南轅北轍。

  鐵徵那威嚴剛強的臉孔瞬間闖入雲想依腦中,同時凝結了她的笑容。

  她是怎麼啦?怎會在這個時候想到他?

  「哎唷,月姊姊,你幹嘛又繃著臉?你不知道你笑起來有多美嗎?」鐵柔的抗議聲將雲想依自迷惘中喚回,「你的笑容實在是賞心悅目,你應該多笑,這樣我大哥鐵定對你兇不起來……」

  鐵柔決心傳授對付兄長的秘招,讓月姊姊往後的日子好過一點。

  「我大哥雖然看來威嚴,一副很兇的模樣,但他內心其實也有柔軟的一面,對我這個妹妹可說呵護備至。」她努力在雲想依面前推銷自己的兄長,私心希望她能改變對大哥的觀感。

  雲想依當然知道鐵徵有多在乎妹子,否則也不會冒著與靖王爺作對的風險將自己擄來。

  瞧鐵柔提到哥哥的神情,那應該就是被寵愛呵護的幸福吧……

  這一生會有人這麼在乎她嗎?

  想到孑然一身的自己,雲想依不禁羨慕起鐵柔。「將軍真的很在乎小姐。」

  「月姊姊,我發覺大哥其實也挺在乎你的喔……」見雲想依態度軟化,鐵柔乘勝追擊,「我從未見他抱過任何一個女人,你是第一個耶……」

  今眾人瞠目結舌的那一幕,大家如今依舊津津樂道。

  她和奶娘私下臆測兩人的關係不下數百次,只是月姊姊像個悶葫蘆似的,又遇上大哥這個一板一眼的呆頭鵝,兩張臭臉終日相對,怎麼激得起火花?

  當然這也是她今日前來的主要目的 敲邊鼓,她不敢對大哥提這些事,所以只好從月姊姊這邊下手。

  雲想依不禁佩服鐵柔的想像力。她和鐵徵?怎麼可能?如果鐵柔知道她的身分還會這麼想嗎?還會依舊對她熱絡嗎?

  當然不可能!

  雲想依無奈地搖頭。「奴婢的職責就是伺候好將軍,別無他想。」看來她真的必須和鐵柔保持距離,以免她又做出一些異想天開的事。「將軍隨時會回府,奴婢該做些準備了。」

  鐵柔挫敗地嘆口氣,「欸,如果能一直待在月姊姊身邊多好……」看來月姊姊和大哥的事,真的必須靠她加把勁了!

  「好啦,我先回去了,改明兒個再來看你,月姊姊你多保重。」

  「小姐慢走。」雲想依目送鐵柔離去,只覺得心頭有些事兒悶得難過。

  她發覺自己開始關不緊那口名為「情緒」的箱子了!

*********************

  日落西山之際,雲想依正忙著為勁風閣點燈,忽見一名小丫鬟抱著一樣包裡,說是將軍找來給她的。

  那是一把古琴,但鐵徵給她這把古琴有何用意?

  許久沒有撫琴,雲想依順手調了音,發現琴音優美不輸她在採春閣的那把。

  任纖長的手指在弦上撥弄,腦海中的曲調如潮水般湧現。雲想依一首接著一首彈奏美妙樂音,渾然忘記身處何處,似要找回往日撫琴時的平靜。

  鐵徵尚未走進勁風閣,就聽到裡頭傳來的悠揚琴音。不只是他,靠近勁風閣的周圍已站著一些奴僕,大家好像被琴音吸住靈魂般靜止不動,其中包括他的妹妹鐵柔。

  「大家是不用做事了嗎?」鐵徵冷冷一句話,眾人像是被解開魔咒回過神來,見到嚴肅的將軍一且即一哄而散。

  將軍府向來紀律分明,奴僕們居然貪賞琴音放下手邊工作,莫怪鐵徵不高興。

  鐵柔根本不理會兄長的臉色,兀自沉溺在天籟樂音之中。

  「大哥,你聽這音調,真如古人所言『此曲只應天上有』呀!」這下她更對雲想依的身分感到好奇,「你不是說月姊姊只是個奴僕,一個丫鬟怎會彈出如此動聽的樂音?」

  鐵徵開始有些後悔派人送琴過來,但他只是不想她每晚對著明月發呆,好像隨時都會飛向無盡穹蒼之中。她是他握在手裡的小白蝶,這輩子都別想飛出他的掌心!

  鐵徵不想去深究為何要禁錮雲想依一輩子,他為自己找的理由是 免得她再去勾引靖王爺,甚或別人的夫婿。

  「你別管這麼多,一個女孩子這麼晚了還不回房,賴在這兒幹嘛?」鐵徵不理會妹妹的疑惑,「以後不准再進勁風閣,不然我就將你鎖在房裡。」

  知道事蹟敗露,鐵柔俏皮地吐著舌頭。「人家好無聊,想找月姊姊聊聊嘛……」她知道大哥只是虛張聲勢,他不會真正對她生氣或處罰她。

  「如果無聊,就開始為自己繡些鴛鴦枕或繡帳,等下次回京我打算請求皇上賜婚,早點辦完你和靖王爺的婚事,我也了了一樁心願。」

  鐵柔瞬間垮下臉色。「可是靖王爺愛的是那個雲想依,他又不喜歡我,我幹嘛嫁給他?」

  「這是爹早已訂下的親事,況且雲想依已經失蹤,靖王爺對她的迷戀應該不會持續太久……」

  「大哥,你怎麼知道雲想依失蹤?」她都不知道這些事兒。

  雲想依失蹤,京城現在必然謠言漫天飛舞,還好她已經遠離那個是非之地,否則那些所謂手帕交又要來她跟前嚼舌根,看她笑話。

  「從京城傳來的消息……」鐵徵回答得避重就輕,「總之你別想太多,只要等著嫁入靖王府。」

  鐵柔倒不這麼認為。「即使雲想依不在,靖王爺也不會看上我的,嫁給一個不喜歡自己的男人會有幸福嗎?」

  經過這番波折,她其實有些想通了,正如月姊姊所說,要讓愛她的人來疼她,也不要一廂情願地愛一個不在乎她的人。

  「別想大多,你先回房休息。」鐵徵以為妹妹只是自我安慰,認定她心裡仍十分喜愛單慶餘,只不過是對自己沒信心。

  「那……大哥,我先回房了。」琴音在夜色繚繞,鐵柔其實很想留下來,但礙於大哥的命令,只好低著頭不甘願地回房。

  望著妹妹垂頭喪氣的身影,鐵徵卻以為她的頹喪來自剛剛的對話。

**********************

  「不愧是採春閣第一花魁,不但擅長以色事人,還懂得用琴音迷惑男人。」

  鐵徵走進勁風閣的花園,琴音方歇,雲想依正緊閉雙眼,顯然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一番冷嘲熱諷將她喚回現實。

  好久未聽聞他以這般口吻說話,怎麼今日聽來如此刺耳,心頭甚至有些微微刺痛?

  收拾波動的思緒,她如往常微微屈身,面無表情地道了聲:「將軍。」

  「看來你的琴藝已經恢復往常的熟練,不枉我送來這把古琴……只是不知道明晚那些大老粗是否懂得欣賞第一花魁的琴聲?」

  鐵徵不願承認贈琴的初衷,剛剛與鐵柔對談之後,他驚覺自己不該這麼善待一個俘虜。

  明晚他特別邀集異族首領們商討維護邊關和平事宜,酒酣耳熱之際不免需要歌姬助興。其實歌姬的事早已安排妥當,但此刻心虛作祟,他決定讓雲想依與會奏琴娛樂嘉賓。

  「明天我會派人送來衣飾,我要你好好打扮,在我的賓客面前撫琴助興,看看京城第一花魁是否一樣能風靡邊關這些粗人。」命令的口吻,顯然只是將她當作一個賣笑的風塵女子看待。

  撫琴助興?

  雲想依抬頭望著鐵徵,心頭泛起的落寞和苦澀是她所陌生的。本為他的贈琴暗自欣喜,沒料到卻是羞辱她的另一個花招。

  她向來只在湘雲水榭撫琴,能進到裡頭聆聽她琴音的男人都是經過情姑娘精挑細選,大多是風度翩翩的文人雅士,上等清茶伴著琴音,一場純粹的心靈交流。

  如今,鐵徵要她在眾人之前撫琴助興,她可以想像喝醉的男人會做出什麼事。

  從什麼時候她開始顧慮到這些?以前的她從不在乎的……

  欸!本該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怎麼?只有出得起上萬銀兩的皇親貴冑才有幸聽到第一花魁的琴音嗎?」鐵徵察覺雲想依臉上的細微變化,她……好像不似以前那麼無動於衷。

  他該為這樣的結果感到高興,但為何他卻心虛得像是個將良家婦女推入火坑的人口販子?

  「奴婢遵命。」雲想依垂下眉睫不再望他。

  她的命運向來不是掌握在自己手裡,她早該認分……

*********************

  第二天丫鬟送來一套衣裳,只能以華麗眩目、衣不蔽體來形容

  整套衣服完全以薄紗縫製,只在胸乳和臀部周圍圈以小小的遮蔽衣料,玲瓏曲線若隱若現。幫忙梳妝的丫鬟還特地在雲想依眼睛周圍畫上濃厚的黑色線條,說這是當地舞娘標準的裝扮。

  雲想依像個木偶任由丫鬟幫她打扮,眼簾始終低垂著。

  她知道自己現在的模樣像極了廉價妓女,他正是這麼看待她的。讓她穿成這樣只尢在眾人面前貶低她,讓她毫無尊嚴地任人狎玩。

  想著想著,心頭竟泛起莫名的悲傷。

  「老天爺!月姊姊,你怎麼穿成這樣?」鐵柔的驚忽聲如一陣風飄入勁風閣。

  她剛剛才聽聞大哥今晚要宴請那些胡人,而且居然要雲想依撫琴助興,急得她二話不說衝了過來,連段衍剛都擋不住。

  「這……這衣服簡直跟沒穿一樣嘛!」鐵柔難以置信地瞪著雲想依,原本就紅潤的臉頰瞬間像火燒起來一樣漲紅。

  接著她轉身將跟進來的段衍剛推出門。「剛哥哥,你不准看!快出去……」

  天吶,真難想像月姊姊穿這身衣裳到宴客廳會引起怎樣的騷動。聽說邊關這些蠻子個個都是粗鄙野夫,月姊姊一出場必然屍骨無存……

  儘管鐵柔怎麼推,段衍剛仍不動如山,只是正直地盯著雲想依的臉,說出主子交代的事。「可是,將軍吩咐月兒姑娘這時候該到宴客廳。」

  「不成,不能讓月姊姊穿這樣出去!」鐵柔攔在雲想依身前想阻止,「她只是個奴婢,又不是舞妓,為何要穿這樣出去娛樂那些賓客?」

  她真是不懂大哥為何這麼做,先前還以為他對月姊姊有著特殊感覺,真把她搞胡塗了!

  見鐵柔這麼護著自己,雲想依有些感動。「小姐,別為難段護衛,他只是奉命行事。」在這個狀況下還會有人在乎她,這樣就夠了。

  鐵徵會這麼羞辱她,應該早在意料之中,是她不該心存妄念,以為被禁錮在勁風閣只是他唯一的報復手段,以為他前陣子不再羞辱她是他的態度軟化,以為他抱著她時,眼神中流露絲絲情愫……

  「可是……」鐵柔也無計可施,只要是大哥下的命令,連她都不敢不從。她無奈地嘆口氣,只好解下身上的披風,墊著腳尖將它按在比她稍高的雲想依肩上。「月姊姊,你小心點。」

  「嗯!」雲想依用披肩包覆著裸露的身軀,對鐵柔露出感激的微笑,然後隨著段衍剛走出勁風閣。

**********************

  酒過三巡,宴客廳已一片狼籍。

  歌妓們還來不及表演完準備的舞曲,已被座上高壯粗獷的胡人擁在懷裡調笑嬉戲,熊般的大爪甚至探入輕薄的衣襟內大肆揉捏,眼看一場活春官就要上演。

  坐在主位的鐵徵懷裡攬著一名歌妓,臉上的笑容卻顯得有些勉強。

  他已經後悔讓雲想依來此表演助興,現下這群醉漢個個都是衣冠禽獸,她必然像只誤入狼群的羊兒,一下子就被生吞活剝!

  不行,他得去阻止她!

  鐵徵甩開歌妓攀附的手臂豁然起身,大廳此刻忽然鴉雀無聲,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望向入口處,個個張大了嘴巴,還有人流著口水。

  喧鬧之中,雲想依杵在門口好一會兒,不知何處是她的座位,直到自己成為目光焦點,她拉緊披在身上的斗篷,屋內傳來的酒肉之氣令她眉頭一皺。

  望向屋子盡頭一角擺放著古琴,她旁若無人地步下台階,沿著宴客廳中央走道緩緩前行,直走到琴桌前就要坐定。

  「慢著!」賓客之中有人最先回過神,「既然找來貌如天仙的美女操琴助興,包得密不通風多掃興,鐵大將軍,你這是吊大伙兒的胃口嗎?」

  「是呀!是呀!」其他人應聲鼓譟,閃爍慾望的眼睛色迷迷地直盯著雲想依。

  鐵徵騎虎難下,眼前卻無台階可下。「聽到大爺們所說的話沒?還不脫下披風!」他第一次體會到自作自受的無奈。

  雲想依雙眼直盯著鐵徵,彷彿無言地問著:你真要我在眾人面前袒胸露肚嗎?

  從他無情的命令得到答案,她死心了!

  以最緩慢的速度解下脖子上的繫帶,眾人開始鼓譟。接著,包覆玲瓏曲線的披風輕輕飄落,男人們紛紛推開懷抱中的歌妓,帶著貪婪色相走近雲想依,直到包圍琴桌,只差沒伸手扯爛她身上的薄紗。

  空氣中濃布著慾望的氣味,鐵徵見事態不妙,先一步地擋在琴桌前。

  面對一群獸性大發的男人,雲想依臉上卻無慌張之色。只見她不慌不亂地坐下來,纖纖玉指開始撥弄出和諧的樂音,緩慢卻悠揚。

  說也奇怪,當琴聲如小船緩緩滑過平靜的湖面,濃烈的鼻息漸漸緩和下來,男人們的表情開始有了轉變,原本猙獰的表情慢慢鬆懈,呼吸也由急而徐,然後幾近無聲。

  於是,有人開始席地而坐,其他人也跟進,一群粗獷的大男人如被琴聲降服的猛虎,閉起雙眼沉浸在莊嚴靜謐的樂音中。

  琴韻接著出現轉折,行雲流水般的曲調漸漸湧現出萬馬奔騰的氣勢,眾人情緒也隨之高亢起來,這些身經百戰的大漠男兒腦海中不禁浮現征戰沙場的豪情壯志,有人甚至操起彎刀隨著樂音起舞。

  最後,樂音趨於平緩,似大漠吹起的寒風,蕭瑟得令人感傷,卻隱隱透露著些許溫暖。有人懷想到孕育他們的大漠母親,眼角不禁掛著感動的淚滴。

  待雲想依彈出最後一個音符,現場一片靜寂,只傳來週邊的歌妓們因感動而啜泣的聲音。

  隔了好久,才有人爆出一句:「好!」接著掌聲如雷四起。

  這些平時殺人如毛、將女人視為無物的大漠男子紛紛走向雲想依,對她豎起大拇指,平和欣喜的臉上絲毫不見慾望的影子。

  「來自天神的聲音……」

  「你是天神的女兒……」

  此刻,歌妓打扮的雲想依在他們心目中有如傳說中的天女,神聖不可侵犯。

  鐵徵鬆了一口氣之餘,以不可思議的眼神望著雲想依。

  和這些異族首領打交道多時,從未見過他們對任何人流露崇敬的眼神,她卻只藉由琴音就能輕易安撫這些乖戾不羈的蠻族,難道她身上具有什麼神力?

  他來不及找到答案,便急著拾起一旁的披風罩在雲想依身上,並繫好衣帶。

  忽然,他發現古琴上滿是斑斑血痕,他急著抓起藏在披風中的一雙纖手,發現兩邊指頭都被琴弦割得慘不忍睹,還不時滲出血來。

  鐵徵毫不猶豫地含住滲血的手指,想為雲想依止血,不尋常的行徑讓眾人看呆了,連雲想依也反應不過來。

  隨著舌頭舔弄傷口,濕滑的觸感暫時止住了疼痛,卻由背脊傳來一道熱氣,直衝腦門。

  雲想依生平第一次臉紅,整個臉頰灼熱不已,也忘了將手伸回來,只是怔怔地呆望著鐵徵專注為她止血的神情,表情竟有些羞澀。

  圍觀的眾人紛紛對鐵徵提出抗議。「鐵將軍,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天女?」

  鐵徵見手指的出血已止,以披風將雲想依裡得密不通風,將她一把抱起。「她不是天女,她是我的女人!諸位請便了。」

  他的女人?

  雲想依再次為鐵徵佔有的語氣感到訝異,不知他話裡的含意,她只能靜靜窩在熟悉的懷抱中,任由他帶她遠離這場混亂。

*********************

  回到勁風閣,鐵徵將雲想依放在自己床上,然後轉身從一旁的櫃子中取出刀傷藥,顯然打算親自替她敷藥。

  「將軍!我自己來就好。」雲想依伸出手想接下藥粉,一開口才驚覺自己的緊張。

  她是怎麼了?單獨面對他第一次感到尷尬,連說話都有些不好意思……

  「別動。」鐵徵沒有看她,逕自在傷口上灑刀創藥,動作輕柔無比。

  房裡一陣沉默,雲想依一雙手任由鐵徵握著,眼睛卻不知要看何處,最後不自覺地飄向低下頭為她療傷的專注臉孔。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細看他。

  晶黑的眼眸被濃密的眼睫覆蓋著,她發現他的眼睛甚至比女人還漂亮;還有那挺直的鼻樑,圓潤的鼻頭顯示出他的剛直性格,緊抿卻厚實的嘴唇看來相當柔軟……

  老天!她真不該這麼不知羞恥地打量著男人,尤其還是綁架她的人……

  雲想依努力拉回理智,卻發現愈來愈吃力。

  「這段時間你好好休息,不准碰水,我會派丫鬟來伺候你。」鐵徵為雲想依包紮好傷口,卻不小心瞥到露在披風外頭的嬌軀,包覆在一小片衣料中的豐乳呼之欲出,看得他一陣口乾舌燥。

  他不能繼續留在這兒,否則後果非他所能控制。

  剛剛順口稱她為「他的女人」,純粹為了讓那些男人無話可說。事實上,她早已是別人的女人。

  這個認知令他莫名地懊惱。
作者: yuuchan    時間: 2008-7-27 08:31 AM

第五章
  不必忙著幹活兒,回到原先住處的雲想依第一次不知該如何打發時間,只能坐在窗邊發呆。

  下意識地,她低頭望著雙手,沒有受傷的手指輕撫著被細膩包裡的指頭,腦海裡自動浮現手指被鐵徵含著時的感覺,還有他專注包紮時的情景……臉頰又不禁紅了起來。

  欸!不應該是這樣的……為何她的理智、她的情緒都不再受控制?為何這些天他的臉孔、一舉一動像是鬼魅纏著她不放?為何她要將這些事放在心上?

  更苦惱的是,這些問題她都找不到答案。

  正當雲想依陷於沉思之際,屋外傳來鐵柔驚慌失措的呼叫聲。「月姊姊,不好了……」

  圓滾滾的身影進房後,差點撞到轉身起身的雲想依,鐵柔上氣不接下氣地拉著她的手,「大、大哥……出事了……」

  鐵柔神色倉皇的模樣令雲想依心湖更掀起驚濤狂潮,抓住鐵柔的手竟然微微顫抖。「出事?怎麼了?到底怎麼回事?」

  一連串的問題由她口中迸出,稍稍喘口氣的鐵柔對雲想依慌亂的語調感到有些訝異。

  月姊姊一向冷淡,天塌下來好像也嚇不到她,如今一聽到大哥受傷卻緊張得快要哭出來,實在太不尋常了……

  鐵柔靈機一動,隨即換上泫然欲泣的表情。「是這樣的……大哥今天在校場操兵時不慎跌落馬背,我看他……」她假裝哽咽地說不下去,只能無助搖頭,淚滴適時滑落眼角。

  她的演出果真唬過雲想依,以為鐵徵傷得相當嚴重,二話不說便往外衝去,心慌意亂的她根本沒察覺鐵柔閃爍的眼神。

  「大哥已經被『抬』回勁風閣了……」鐵柔趕緊跟在後頭大喊。

  往勁風閣的路途是雲想依這輩子最長的旅程,莫名的惶恐讓她幾乎喘不過氣來。

  不可以!他不能出事……

  雲想依揪緊著一顆心拚命奔跑,從未感覺這麼痛苦無助,恨不得插翅飛到他身邊。

*********************

  鐵徵獨自側躺在臥榻上,凝重的眼眸顯得心事重重。

  今早因在沙礫地上被馬拖行了好一會兒,雙腳幾乎體無完膚,斷裂的脛骨還刺穿皮膚,隱隱可見。現在骨頭已被接回並纏上竹板固定,傷口卻不斷滲血染紅包裹布巾。

  大夫接骨的過程他大氣也沒吭一聲,沉重的臉龐似是強忍痛楚。

  沒人知道他有多懊惱,堂堂一個大將軍居然從馬背上摔下來,且非在兩軍交戰之時,這事傳出去他的顏面何存?

  更難堪的是,只有他自己知道摔馬全然和操兵無關。

  這幾天他比平時賣力操練將士的射騎之術,晚上強迫自己在書房忙到半夜,累了就在一旁的臥榻打盹。

  將自己操得那麼累,就是希望沒有空檔想起不該想的人、想做不該做的事……但一切的努力似乎白費心機。

  雲想依的容貌像是已經在他腦海裡生根,尤其那日她酡紅著臉的模樣,著魔似地時時刻刻纏繞著他。

  意識到自己這麼輕易被迷惑,鐵徵的眉皺得更緊。大夫本想開一些舒緩疼痛的藥方,卻被他拒絕。這是他應得的教訓,至少疼痛可以時時提醒他這個恥辱,警惕自己不再脫序。

  他真該將她囚禁在一個偏僻的地方,離他遠遠的,至少不再相見就不會擾亂心神。

  正當他努力想將雲想依的影像驅逐腦海之際,一轉頭卻看到她奔進房裡,站在門口氣喘吁吁地望著他,一臉驚慌。

  飛奔而來的雲想依見到鐵徵好端端地側躺在床上,猛然止住腳步。

  他沒事?還好、還好……

  放下心頭的大石,她緩緩走向鐵徵,兩人交會的視線沒有須臾分開。屋內一片靜寂,只傳來她急促的呼吸聲。

  待走到鐵徵身前,雲想依凝視他的眼眸忽然覺得朦朧,然後一陣濕熱的液體滑落臉頰。她努力眨去蒙蔽眼睛的霧氣,視線卻愈來愈迷濛。

  鐵徵剛硬的心瞬間軟化,方才努力建立的心防因她的淚水瞬間瓦解。他伸出手輕觸她的臉頰,汲取一顆珍珠沾在食指上。

  從不覺得女人的淚可以這麼美,哭泣的容顏如此扣人心弦,他感覺一陣熱流從心臟滑過四肢百骸,整個身子都熱了起來。

  雲想依再次眨眼,伸手撫向臉頰,這才驚覺那是自己的淚水。

  她哭了?

  自從十歲那年流乾眼淚後,她就封閉了自己的心門,發誓不再為任何人流淚。為何這時候竟然為了一個輕賤他的男人破戒?

  她迷惑地望著掌心的淚滴,像是受了相當的震撼。

  「別哭。」大掌溫柔拭去她臉頰的殘淚,命令的語調透露著無比的溫柔。

  雲想依被鐵徵的舉動嚇到,她抬起頭望著他,眼眸被淚水浸潤得更加清澈,裡頭蓄滿了驚訝和來不及掩藏的情感。

  兩人相視好一會兒,情意流轉盡在不言中。

  雲想依先回過神來,想到方才的忘情,臉頰又不由自主紅了起來,一雙眼睛根本不敢再看向鐵徵。

  為了掩飾尷尬,她將視線調向他的傷口,伸出手輕輕觸摸染紅的布巾,彷彿流的是她的血。

  「怎麼那麼不小心?這一定很痛……」自言自語的輕柔音調帶著哽咽,心疼的淚水再次滑落。

  「沒想到你這麼愛哭。」鐵徵還有心情打趣她。

  看似無心的人最是有情,他已經找到打開她心門的鑰匙,一開門卻發現那是一個擠滿了情感的房間,被釋放以後便如潮水傾洩而出。

  原來面具之下的她是這般脆弱、如此多情。這個發現讓他心裡滿溢著憐惜之情,全然沒有沾沾自喜的得意。

  雲想依急切的語調打斷鐵徵的沉思。「讓我幫你,好嗎?」

  他傷得這麼重,她無法坐視不管。在她掙脫理智、拚著命飛奔到他身前那一刻開始,她的心已經不屬於自己,收不回來了……

  「怎麼幫?!你又不是大夫……」鐵徵想起當初雲想依也說要幫鐵柔,還有妹妹醒來之後的胡言亂語,對雲想依的動機仍心存疑慮。

  雖然已經摘下她偽裝的面具,如願地攻下她的心防,但他卻固執地不願將自己的心交出來。

  「我……可以幫你……雖然我不是大夫……」回覆以往的冷淡語調和質疑讓雲想依有些退縮,但眼看他的傷不能再拖,她只好硬著頭皮說出自己的秘密。「我有能力……可以治病。」

  「什麼能力?你又想裝神弄鬼?」鐵徵不信鬼神之說,更難以接受巫術治病等無稽之談。「我的傷大夫已經處理好了,不用你費心。」

  「但是你兩腿傷得那麼嚴重,至少有半個月無法行走,萬一骨頭沒接好……」雲想依一碰觸傷口便感應到他的症狀,「我有辦法能讓你在一刻之後完好如初,看不出……」

  鐵徵打斷雲想依的胡言亂語。「我不想聽這些怪力亂神,一切自有大夫關照。」

  見他如此固執,雲想依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只見她在他身前跪了下來,一雙手按住膝蓋,然後閉起眼睛。

  「住手!你想幹什麼?」鐵徵出聲喝止,想扳開雲想依的手,卻被一道力量彈開,他想移動雙腳卻力不從心。「放開我!」

  這到底怎麼回事?

  鐵徵這輩子從沒遇過如此離奇的事,直覺是雲想依在他身上作法,施了妖術。他強作鎮定地望著她的手撫向受傷部位,接著一道熱流從斷腿處傳來,熱熱酸酸的,不一會兒疼痛的感覺全然消失。

  他驚訝地望向她,鬥大的汗水滑落她的臉頰,像是被抽乾全身的力氣,然後如沒有生命的布娃娃往後一仰……

  「月兒!」鐵徵大吼一聲,豁然起身接住雲想依癱軟的身軀,等到將人攬在懷中才驚覺自己的行動如平時靈活無礙。

  他疑惑地按壓著傷口,絲毫不覺得疼痛,為了確認心中的疑慮,他很快解開纏繞的布巾和固定的竹片,整個人都呆住了。

  原本受傷的部位真的完好如初,完全看不出傷痕!

  望著蒼白如紙的臉頰,鐵徵第一次目瞪口呆。

*********************

  雲想依一醒來,竟發現身處牢籠。

  一道熱切的聲音喚醒她的茫然。「月姊姊,你醒了?」

  見到鐵柔隔著柵欄呼喚她,雲想依直覺起身想走近問個究竟,走沒幾步卻被絆住。低頭一瞧,她的腳踝居然被鐵鍊銬住,根本無法靠近柵欄。

  疑惑地望向鐵柔,只見她哭紅了眼,語帶哽咽地說:「大哥在你昏迷之後……便命人將你關進來…不准任何人靠近你……」鐵柔沒料到事情居然會變成這樣。

  聽聞上次宴客時發生的事,她料想大哥對月姊姊必然產生不一樣的情愫;一聽到大哥受傷,月姊姊超乎尋常的激動不由自主洩漏她的心意。本以為這樣的情況下,兩人必然真情流露,互訴衷情。

  誰知一個昏死過去,另一個更加翻臉無情。

  她不懂大哥到底想什麼,又不是仇敵,有必要將一個天仙般的弱女子關進大牢嗎?

  雲想依聞言跌坐稻草堆上,一臉絕望。她沒有掉淚,表情卻比哭還悲切。原來他也把她當成妖魔……

  她的淒然模樣讓鐵柔忍不住哭出來。「月姊姊,你別這樣,你說說話呀……」

  雖然月姊姊向來不多話,臉上鮮少流露表情,卻都不曾像現在的神情這般絕望,今人鼻酸。

  「你可以告訴我怎麼回事嗎?你怎麼會昏倒在大哥房裡?你是怎麼惹大哥生氣的,還嚴重到將你關進牢裡?」

  雲想依望著前方,眼神空洞茫然。「是我不該……不該動了情……破了誓……」

  「月姊姊……」見她承認對大哥動情,卻落得如此下場,鐵柔不禁想起先前對靖王爺的癡戀。原來月姊姊和她一樣癡傻,都付出了無法得到回報的愛。

  「鐵柔!」

  鐵徵突然拄著枴杖走進大牢,見到妹妹勃然大怒,「我已經下令任何人都不准靠近,誰準你來的?」

  鐵徵當然知道是誰放鐵柔進來,只有段衍剛才會這麼寵溺這小丫頭。

  「你馬上出去,以後再違背我的命令,我會將衍剛調去守城門!」

  「這不合理嘛!月姊姊又沒做錯事,為何將她關在大牢?」鐵柔儘管畏懼大哥的威脅,為了雲想依還是據理力爭。

  「再不走,我調他去修城門!」

  「好嘛!我走就是……」為了不牽累剛哥哥,鐵柔只好投降。「月姊姊,你保重……」

  回頭望了雲想依悲淒的臉龐一眼,鐵柔這才不情願地離開。

  鐵徵打開牢門,將手中的枴杖丟在地上,僅是站在門口看著雲想依,似乎對她有所忌憚。「我不准你對柔兒或其他人使出妖法!」

  為免這件離奇的事情曝光,他依舊拄著枴杖,並堅持自己換藥。他可以想像其他人知道這件事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昨晚他認真想過,如果雲想依真要害他,就不會幫他治癒傷口,大可趁機傷害他 如果她真會使用妖法。

  這今他想起鐵柔不藥而癒的奇蹟,還有醒來時所說的話,似乎也和雲想依脫不了關係。

  但是,他不懂她怎會有這種不尋常的力量?!她到底是誰?是奇人還是妖女?

  無論答案為何,他都不能讓她繼續對其他人使用這項力量,否則她不是變成人人爭相搶奪的活菩薩,就是急欲除之的妖女。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她隔離!

  雲想依抬頭看著一臉嚴肅的鐵徵,眼底蓄滿悲傷。「妖法?呵呵……我也希望自己擁有妖法,能將這身能力去除殆盡,做個平凡的女人……」她勉強苦笑,卻比哭還悲哀。

  鐵徵別過頭,她這模樣今他心裡難受得緊。

  為了將她隔離在此,他還特地命人打掃一番,在木床和地面鋪上乾草,也準備了幾床乾淨的被褥。

  「無論如何,我要你先回答我的問題,老老實實,沒有隱瞞,我就讓你離開大牢……」

  鐵徵在雲想依面前坐下,眼睛瞥到她腳上的鐵鍊,纖細白皙的腳踝肌膚已被磨出血痕,他的腳踝竟也跟著痛了起來。

  嚥了口水,他逼自己狠下心視而不見。「你怎麼學會這一身……妖術?你還有什麼妖法還沒使出來?」

  在世俗眼光看來,不尋常的能力就是妖法,是不為大家所接受的。

  口口聲聲的「妖法」扎得雲想依心頭千瘡百孔,鐵徵有所忌憚的眼神讓她覺得好悲哀。

  或許她該說出隱瞞多年的秘密,說出來不是為了求得舒適,而是她壓抑得好苦好累,更不想讓所愛的人誤會她是妖女。

  她是愛他的!

  知道他受傷那一刻才發覺,但或許更早之前就愛上了。只是這愛來得好突然、好被動,而且好茫然。是他硬生生撬開她緊鎖的心防,牽動她的七情六欲,如今鎖壞了,心門再也關不緊了……

  沉默了一會兒,雲想依以平緩卻哀傷的語調說出隱藏心中多年的痛。

  「月兒本是個無憂無慮、天真可愛的小女孩,爹娘總是喚她『小月兒』。從小,月兒身邊就發生很多奇妙的事  斷了腿的小黃狗、生病的貓咪沒多久就自然痊癒,和之前一樣活蹦亂跳。爹娘以為那是動物們循著本能上山尋藥治好的,也不以為意。」

  「直到月兒五歲那年,爹爹摔下山谷奄奄一息,小月兒抱著爹爹哭喊著不讓他死去,傾盡全力將身上的力量傳給爹爹,之後,小月兒昏了……三天後醒來,爹爹已不藥而癒,身上完全找不著傷口,但是,爹娘卻將她當成了妖魔看待……」

  想到當時爹娘將她鎖在房裡,看她的眼神充滿恐懼,甚至不敢靠近她,五歲孩子的心痛此刻依然那麼清晰。

  「在小月兒被關在房裡五年間弟妹相繼出生,鄉下飢荒成災,營生不易。為了養活弟妹,爹娘將小月兒賣給人口販子,那年小月兒才十歲……」

  故事說得簡短,卻是她畢生難忘的痛苦回憶,如同被活生生揭開的傷疤,痛澈心扉。

  牢裡一片靜寂,鐵徵望向低垂著頭的雲想依,審慎的目光似乎在咀嚼著故事的真假。

  如果這是真的,莫怪之前的她總是戴著冷淡的面具。任何孩子經過同樣的遭遇後,對人生該是絕望至此,封閉心扉。

  第一次見面,當他喚她「小月兒」時,她的狂亂和慌張不像裝出來的,應是想起童年悲慘的境遇。

  還有那些異族人降服在她的琴音之下,並喚她為天女,莫非也是天生能力使然?

  這一切太不可思議了!

  「不管你所說是真是假,我可以先允許你離開大牢……」鐵徵強迫自己別讓故事裡的悲情影響判斷力,另一方面卻說服自己故事的真實性。

  最終,對她的心疼和軟化還是略勝理智一籌。只是他為自己找了一個合理的藉口。

  在這牢籠仍會接觸其他人,不如將她鎖在最偏僻的角落與世隔絕,派人定期送飯菜過去,諒她也變不出什麼花樣。

  「不過,我不准你和任何人接觸,更別說對任何人使用那項特殊能力……否則我會砍了你的雙手,明白嗎?」

  他還是不信她!

  雲想依抬起悲傷的眼眸,像是控訴鐵徵的不信任,脆弱的表情勾起他想將她抱在懷中好好疼惜的衝動。

  沒有再說什麼,也不敢再多看一眼,鐵徵拾起地上的手杖逃離牢籠,獨留滿腔悲淒的雲想依。
作者: yuuchan    時間: 2008-7-27 08:32 AM

第六章
  雲想依被關進將軍府最偏僻的悠然居。

  悠然居佈置簡單,正如其名給人一派悠然的清雅。鐵徵之所以將她關進這兒,實因這院落的地利之便。

  架在大片人工挖鑿的湖面中央,悠然居聽說是前代屋主為了防止寵妾逃跑特別設計的格局,只要鎖起湖畔入口處的大門,悠然居便成遺世獨立的牢籠。

  從大牢搬到悠然居,雲想依沒有絲毫被釋放的喜悅。

  被禁錮是她的宿命,以往擺脫的方法就是禁錮自己的心魂,沒有了靈魂,身處何處都不重要。

  但是,現在的她發現了愛,動了情,有如波濤肆虐後的湖岸,滿心瘡痍,殘破絕望。

  孤獨曾是她最知心的朋友,無欲無求的態度讓她處於怎樣的境地都能隨遇而安,如今的她卻再也找不回往日的平靜。

  有了心,一切都無法不在乎。

  沒人陪她說話,沒人記得她的存在,這世界有她沒她都沒什麼差別,這種被遺棄的感覺好可怕。

  她多麼渴望有人打開院落的門,為這墳墓般寂靜的院落注入點生氣,讓她知道自己不是一個人。

  最難以忍受的是,她想見他,想得心好痛……

  上天像是聽到雲想依的期許,在幾十個晝夜後的夜晚,正當她絕望地過完一天,悠然居的大門忽然被開啟,砰地一聲發出巨響。

  被驚擾的雲想依披著外袍出房察看,赫然見到想念的身影正站在月光下,狂亂失控的神情是她從未見過的。

  即使相隔幾步遠,雲想依仍能明顯感受到男人粗重的鼻息,以及他身上傳來的熱氣。

  她只感覺被瞧得渾身發熱,不由自主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無意識的舉動卻如火苗,一觸即發!

  體內焚身般的燥氣逼得鐵徵汗水直流,不自覺拉開衣襟讓夜風透進來。好熱……

  他到底著了什麼魔?那妖女在他身上下了什麼咒?

  他已經將她和那該死的妖術一併鎖在悠然居之中,為何她的影像卻離奇地佔滿他的腦海,連閉上眼睛都可以望見她那絕美的容顏,嬌羞的神情,甚至絕望時的淒楚……

  尤其這幾天特別煩躁,只能喝悶酒來麻痺自己。誰知喝了幾杯,心頭的躁氣卻燒得更加猛烈,尤其胯下的騷動排山倒海而來,慾望叫囂著要破繭而出。

  他需要女人!而且他不要別的女人,他只要她!

  雙腳像是有自己的意識,搖搖擺擺帶著迷濛的他直闖邊陲的悠然居,未帶鑰匙,他只能以石塊擊壞門鎖,違背自己所下的禁令。

  見到朝思暮想的身影帶著誘惑的表情回望他,鐵徵僅存的控制力當場瓦解,慾望輕易地衝破柵欄。

  帶著沉重的喘息,他走向怔然的雲想依,一把將她抱在懷中,以灼熱的嘴唇封住她的呼吸,也融化她的意志。

  雲想依任由強烈的慾望侵襲,流下欣喜的淚水。

  他終於來了……

  緊緊抱住所愛的男人,她毫無保留地表達熱情,為了留住這一刻,她甘願讓慾火焚身,付出尊嚴。

  「思……思……」當急躁的大掌侵入兜衣找到那一方柔軟,雲想依敏感地吟哦出聲,更加滋長男人的性慾。

  好軟、好嫩……手下的觸感讓鐵徵簡直愛不釋手,迫不及待想得到更多。

  鬆開被吻得腫脹嫣紅的嬌唇,他雙手往她鬆開的衣襟一扯,薄薄的寢衣飄然落地,白皙的裸身在月光的浸淫下如仙子般楚楚動人。

  雲想依下意識以手臂遮住光裸的上半身,雙手一下子被拉開,鐵徵熾熱的雙眸毫不掩飾地侵犯她。

  那纖細的嬌軀裡竟藏著如此誘人的秘密武器 性感無比的鎖骨之下延展出雪白堅挺的雙峰,挺翹出小巧的乳尖,上頭的紅莓因為動情更顯得紅潤欲滴。

  儘管慾火就要燒灼全身,鐵徵僅存的意識裡仍充塞著強烈護意。

  想到這麼美妙的軀體曾屬於其他男人,又愛又恨的矛盾情緒在他心中激盪。

  眼見他的目光轉為濃厚的怒意,雲想依嬌羞神色一退,他的眼神令她害怕得想逃。

  掙脫被箝制的雙手,她轉身想逃回屋裡,卻被攔腰截住。

  「想逃?伺候男人對你來說應該是家常便飯……」大掌緊握住顫抖的雙峰,鐵徵挑逗的同時不忘羞辱她。

  尚未動情時,他的嘲諷對她來說毫無殺傷力,但此刻卻字字凌遲她的心。

  「不要……放開我……我不要你這麼對我……」雲想依淚流滿面地哀求著。她不要他把她當作妓女,不要被他瞧不起……

  「不要我?全天下的男人都可以佔有你,只有我鐵徵不行,是嗎?」鐵徵誤以為雲想依的抗拒是為單慶餘守身,護火和慾火燒得更熾烈。「我要讓單慶餘那小子知道他捧在手心的女人不過是個人盡可夫的殘花敗柳……」

  「我不是……我不是……」雲想依使勁地搖頭,淚花四濺。

  她的否認讓鐵徵更加不齒。「哼!妓女就是妓女,再怎樣狡辯也無法成為貞節烈女,我倒要看看你能為單慶餘守身多久……」

  攔腰抱住輕盈的嬌軀,將她推倒在一旁的石桌上,鐵徵順勢撕去她遮蔽下身的寢褲,薄薄的褻褲跟著應聲而裂。

  雲想依感覺下身一涼,不禁晃動挺翹的嬌臀想抗拒他毫無理智的侵犯,但私處傳來的涼意卻讓她心頭一顫。

  鐵徵手指跟著探入搖擺的雙股之間,發現了她的秘密。

  「這樣就濕了?真不愧是當妓女的貨色……」就著濕滑的愛液,他的手指來回磨蹭著滑嫩的羞花,引來更多的蜜液和一聲聲高亢的吟聲。

  「嗯……嗯……」

  啊!那是怎樣的感覺?好麻……好舒服……

  雲想依咬著唇不叫出聲來,努力想縮回下身避開這折騰人的觸摸,嬌臀卻被一雙大掌箝制,捧得更高。

  鐵徵扳開雲想依緊閉的雙腿,讓私密的羞花在月光下綻放,猶如沾滿露珠的粉紅色牡丹。

  手指撥開層層的蕊辦,禁不住蜜液的誘惑,鐵徵的雙唇像只蜂兒採進蕊心深處,靈舌不斷撥弄出更多蜜液。

  「啊……啊……」雲想依趴在石桌上再也忍不住吟喘出聲,卻為自己的淫蕩羞愧得淚流不已。

  難道她果真如他所說是個人盡可夫的妓女?不然為何抗拒不了他的撩撥?

  在慾望與淚水交織衝擊下,雲想依只覺小腹傳來陣陣顫動,然後一股壓力排山倒海而來,嬌軀也跟著激烈顫抖……

  「啊 」

  鐵徵滿意地舔舐唇邊沾染的蜜液,嘴角揚起嘲弄的笑意。「怎樣?單慶餘能給你這樣的快感嗎?等會兒我會讓你快活得忘了之前所有的男人……」

  雲想依蜷伏著身軀,高潮的悸動令她虛軟得說不出話來,只能默默承受無情的嘲弄。

  過了一會兒,身後傳來窸窣的聲音,雲想依勉強撐起迷濛的雙眼往後一瞧,鐵徵已經脫得一絲不掛,健美黝黑的身軀在月光下一覽無遺,完美得令人心動,卻也令她心悸不已。

  意識到接下來發生的事,她為靖王爺保守的秘密也將隨之曝光,雲想依掙扎著起身,卻正巧落入剛強的懷抱中。

  「如果你喜歡這樣的姿勢,我就如你所願……」

  鐵徵大臂一握,從後撐起癱軟的身軀,下身頂著翹起的嬌臀,灼熱的慾望本能地找到紆解的入口。

  他撐起慾望往前頂進,卻不得其門而入。

  動情的花蕊雖然有愛液的助滑,卻因腫脹更加緊窒,加上她抗拒的擺動,鐵徵不得不以手指撐開層層蕊心,接著用力一挺。

  「啊!」錐心刺骨的疼痛令雲想依雙腿一軟,整個身軀只靠他的鐵臂支撐,痛得不斷輕顫。

  鐵徵意識到雲想依的不對勁,感覺一陣溫熱液體從她體內流出,往下一看,她的大腿內側留下一道血痕。

  怎麼可能?靖王爺不是已成為她的入幕之賓,她怎麼可能還是個處子?

  滿腹的疑問卻敵不過排山倒海的欲潮,尤其包覆慾望的內壁傳來抗拒的緊縮,讓他再也停不下來……

  這一夜,鐵徵像只貪婪的欲獸,帶著連他自己都察覺不到的驚喜,一次次從雲想依身上發洩禁錮多日的情慾……

*********************

  鐵徵被雜沓的腳步聲吵醒,頭疼欲裂的他意識仍然混沌不清,就被外頭傳來的拔尖聲音吵醒。

  「天吶!這悠然居怎麼變得如此狼狽,門鎖也被撬開,像被人打劫過一般……奶娘你看,這些衣服散了一地,月姊姊到底發生什麼事?」

  聽見鐵柔的聲音,他趕緊坐起身來,拉著被子蓋住下半身,在鐵柔一行人闖進內室之前,拉了另一條被子蓋住沉睡的赤裸嬌軀。

  「月姊姊……」鐵柔慌張地奔入內室,卻猛然止步,「大哥?你怎麼在這兒?月姊姊呢?這裡發生什麼事?外頭怎麼一團亂……」一堆問題連珠砲似地從她口中進出,鐵柔的臉卻紅得有些心虛。

  「女孩子家這麼莽撞,成何體統?去外頭候著。」鐵徵看了妹子一眼,披著被單圍住下半身起身,被壯碩身軀遮住的雲想依正縮在床的內側,露出一雙疲憊羞赧的大眼,不知該起身還是繼續縮在被窩裡。

  鐵柔被大哥瞧得有些心虛。 「喔,我到前廳等著……」

  鐵徵拾起地上的衣物穿上,沒人知道他此刻心情有多矛盾。

  昨夜發現雲想依仍是處子,心頭居然湧出莫名的欣喜,好像喜愛的東西完璧歸趙時的驚喜。醒來時卻又懊惱無比,驚覺自己不該如此貪戀她。

  她終究是妹妹幸福的阻礙,像她這樣狐媚的煙花女子把初夜給了他,必然會趁機索討一些好處,他必須讓她斷了這念頭。

  「還不把衣服穿上?」他始終背對著她,「別以為經過昨夜情況會有所改變,對我來說,你不過是取悅我的妓女。」

  望著他絕然的背影,雲想依強忍著淚水,勉強撐起疼痛不堪的身子下床。

  待鐵徵穿好衣物走出前廳,鐵柔便迫不及待上前劈頭就問:「大哥,現在你和月姊姊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是不是該給人家一個交代?」

  看到大哥的臉還算平靜,顯然對這樣的結局感到滿意,應該不會怪她在背後搞鬼。這也不枉她甘冒被大哥懲罰的風險,促成這段姻緣。

  月姊姊被關在悠然居與世隔絕,連她都嚴禁不得探訪;大哥也是終日繃著臉,比以前更難以親近。

  她猜想大哥肯定對月姊姊有什麼誤會,還好聰明的她想到「生米煮成熟飯」這個高招,昨兒夜裡偷偷在大哥的酒裡下春藥。

  這藥是威脅剛哥哥去找來的,聽說是西域一帶最強的「合歡散」,看月姊姊疲累的模樣,可想而知這藥效有多強。

  哎呀,要她一個黃花閨女去設計這檔事,真的好羞喔……

  鐵柔見大哥不語,以為他是不好意思,只好紅著臉乘勝追擊。 「大哥,你說什麼時候我可以叫月姊姊一聲『大嫂』呀?」

  「小姐,別說了……」跟著出來的雲想依趕緊出聲阻止。一聽被蒙在鼓裡的鐵柔有意撮合他們,雲想依有不好的預感。

  鐵柔對這點可說自信滿滿,得意忘形之際將自己的計謀說溜了嘴。 「月姊姊,你別害羞,我就說嘛,大哥終究還是喜歡你的…他中了合歡散也不去找軍妓,反而跑來找你,一定是心裡頭只有你…」

  「合歡散?原來是你搞的鬼!」鐵徵一聽勃然大怒,凌厲的眼眸瞪向摀住嘴巴、一臉懊惱的妹妹。

  昨晚體內揮之不去的燥熱之氣原來是合歡散作祟……難怪他怎麼要她都覺得不夠!

  「大哥,我以為你喜歡月姊姊,不想見你這麼痛苦,所以才會想出這個法子……」鐵柔趕緊解釋,免得又弄巧成拙。

  「喜歡?哈哈……」鐵徵突然笑得狂肆,然後轉頭望著妹妹,眼神幾近殘酷。「柔兒,你實在太天真了……家裡有個免費的妓女不用,為何要費事去找軍妓?」

  眼看妹妹為了雲想依居然膽大妄為設計自己的親哥哥,接下來還不知會惹出什麼事,為免兄妹倆繼續讓她所迷惑,鐵徵強迫自己狠下心拆穿雲想依的身分。

  「妓女?」鐵柔望著兄長,一臉狐疑,「大哥你胡亂說些什麼呀?」畢竟涉世未深,鐵柔無法理解兄長話中的含意。

  鐵徵知道該給天真的妹妹上一課,免得她日後總被表相所迷惑。「我們家不僅住著一個妓女,還是京城大名鼎鼎的花魁..雲想依!」

  他手指無情地指向面白如雪的雲想依,她摀著胸口,無助且哀傷地回望著同時轉過頭、一臉驚愕的鐵柔。

  「月姊姊……是……雲想依?」鐵柔簡直難以相信,「大哥,不會的,你一定是在騙我,對不對?」

  虛弱的聲音顫抖著,顯然受了莫大的打擊。

  她完全無法相信第一眼就喜歡的月姊姊,就是之前讓她痛不欲生的雲想依!

  看著妹子無法承受事實,鐵徵的態度稍稍軟化。

  「當日你服下忘魂草,大哥氣不過,便擄了她打算為你陪葬,誰知道你這傻丫頭一醒來就被灌了迷湯,還不惜為這女人向大哥下藥,如果我再不說出真相,真不知你還會被她牽著鼻子多久……」

  兄長的解釋像是殘酷的利箭,瞬間摧毀鐵柔這幾個月來所編織的美夢。

  「原來你一直都在騙我……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豆大的淚珠滑落臉頰,鐵柔控訴的眼神輪流望著一臉歉疚的大哥和悲傷的雲想依,「你們好狠,讓我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她是那麼地喜歡月姊姊,也深信昏迷時的夢境是真的,所以將她當作姊姊般傾吐心事,沒想到這竟是一場騙局,他的親哥哥竟參與其中……鐵柔心中的痛遠超過當時未婚夫背叛的疼。

  當時他們的心裡一定在偷笑,笑她的單純無知。

  她好恨!好恨……

  「我恨你們!」鐵柔憤恨地發出控訴,接著轉身飛奔而出。

  「柔兒……」鐵徵知道自己傷了妹妹的心,追出去想對她解釋清楚。但身後的重擊聲卻讓他停下腳步,回頭一望,雲想依已癱軟在地。

  「月兒 」

  鐵徵望著妹妹離去的身影,還有懷中慘白的容顏,一時左右為難。

*********************

  雲想依不斷發著高燒,讓守在床邊一整夜的鐵徵心急如焚。

  大夫說她受了風寒,加上他整夜的需索,甫經人事的處子根本無法承受。當他為她上藥時,那兒可說一片狼籍,不但紅腫不堪,甚至還裂出了傷口,看得鐵徵觸目驚心。

  他大可找個丫鬟來照顧她,但怎樣也放心不下。

  這麼做只是為了內疚,畢竟她的傷害來自於他 鐵徵在心裡這麼說服自己,故意忽略心中不斷溢出的不捨之情和擔心。

  整晚,床上人兒睡得極不安穩,他也跟著一晚沒睡,不斷擰著濕布為她擦拭額頭和身體,大夫說這麼做可以讓熱氣消退。

  直到日上三竿熱度退了,雲想依也睡得沉,他才梢梢鬆了一口氣。

  該走了!還是不要讓她知道自己在這兒……

  轉身正要離開之際,卻發現鐵柔站在門邊,一臉怨懟地盯著他。「為什麼她還在這兒?我要她從我眼前消失,我不想再見到她……」

  昨天她在房裡哭了一天,也不見大哥來安慰,聽說他忙著照顧生病的雲想依,原本憤恨的情緒得不到紆解,便轉化為強烈的護恨。

  對於喜歡的人,鐵柔是個甜美熱情的小女孩;但是面對所恨的人,她的負面情緒也一樣強烈。

  鐵徵知道妹妹對雲想依的態度必然有所轉變,但也不該這麼不通人情。「她病得不省人事,怎麼讓她離開?」

  「我不管!反正我不要讓這個妓女玷污了咱們鐵家……」此刻的鐵柔又恢復成之前那個任性驕縱的女孩,床上躺的不再是她喜愛的月姊姊,而是恨之入骨的雲想依。

  「柔兒,講點道理吧……」鐵徵累了一個晚上,根本不想和鐵柔吵,「而且我根本不會讓她離開。」

  「大哥,連你也被這個人盡可夫的妓女迷惑了?」鐵柔指著床上昏睡的人兒,毫不掩飾她的輕蔑和怨恨。

  妹妹的粗魯言詞讓鐵徵有些反感。「柔兒,你是鐵家大小姐,請注意你的措詞和態度……我不讓她離開,是因為不想讓靖王爺找到她,就這麼簡單。」

  「哼!我看是你和她苟合之後就離不開她了,你們男人都是一個樣兒,靖王爺是這樣,你也是……」鐵柔被訓得委屈,對兄長提出的解釋一點都不苟同,「接下來你是不是也想將這個妓女迎進門?」

  口口聲聲的妓女聽在鐵徵耳裡相當不是滋味,卻忘了自己之前也是這麼羞辱雲想依。

  「當初你不也是滿心期待月兒當你的大嫂?」鐵徵知道妹妹鐵定不會善待雲想依,但沒想到她的恨意如此強烈。

  「當初是你和這賤人合起來欺騙我,把我當傻瓜一般耍弄……」想到大哥居然幫著雲想依說話,更加深鐵柔心中的猜忌。

  「大哥沒有要你,我只是怕你醒來受到刺激,所以沒有告訴你真相……」鐵徵苦口婆心地解釋著,沒想到妹妹居然連他都怨,他開始後悔說出真相。

  「好,那你老實告訴我,你會不會娶這個妓女入門?」鐵柔面對著床鋪,見雲想依睜開雙眼,故意如此逼問。

  背對雲想依的鐵徵回答得毫不猶豫。「以後她就待在悠然居,我不會讓她離開;但身為鐵家的繼承人,大哥不可能娶一個妓女進門,這下你總該放心了吧?」

  這麼回答是為了留住雲想依,也讓妹子放心,否則鐵柔必然想盡辦法趕走雲想依。

  「希望大哥信守承諾。」鐵柔望著床上,丟下一個示威的笑容便轉身離開。

  離去時,鐵柔在心裡暗自發誓:看著吧!大哥,你非但無法娶這賤女人進門,我還要讓你親自趕走她!

  看著妹妹離開,鐵徵心頭隱隱感到不安。

  一番說詞雖是讓鐵柔不再急著趕走雲想依,卻非全然是他的肺腑之言。

  知道她的清白之軀給了自己,之前對她的恨意似乎也隨之淡然,他這才驚覺對她的感覺悄悄變了質。

  不該是這樣……

  身不由己的無奈讓鐵徵暗自嘆口氣,不自覺地轉身望向躺在床上的人兒,卻對上一雙泫然欲涕的眼眸。

  她一定聽到方才的對話。

  「感覺怎樣?那裡……還疼嗎?」本該轉身離去不理會她,還是問出最想知道的事,語調卻緊繃得像在質詢。

  雲想依垂下眼眉搖著頭,「沒事。」

  從沒想過他會娶她,但一聽到從他口中斬釘截鐵說出來,胸口居然痛得難以承受。

  「沒事就好!我會派丫鬟來照顧你,我警告你,別耍花樣,就乖乖待在悠然居,知道嗎?」鐵徵差點忘了之前禁錮她的理由,本該繼續將她隔離在此不讓她接觸任何人,但卻狠不下心。

  她生著病,所以需要人照顧。他在心裡給了自己一個理由。

  「嗯!」雲想依黯然點頭,心裡為他的警告難過不已。

  盯著床上蜷伏的纖弱嬌軀好一會兒,鐵徵不發一語地拂袖而去。

*********************

  在床上躺了幾天,終於可以下床走動,除了待在房裡,雲想依整天坐在湖畔,逕自對著池中的魚兒發呆,看著看著,淚水竟如雨水滴在池面上。

  自從生病醒來後,鐵徵再也沒有進房來,連悠然居都未曾踏進,似乎存心讓她忍受相思的煎熬。

  愛過才知相思苦,只是怎麼沒人告訴她相思的滋味竟比苦還令人難捱呀!

  「你是不是都沒用膳?」低沉的聲音打斷她的愁緒,抬起頭來,淚眼迷濛中竟見到朝思暮想的身影,正皺著眉。

  鐵徵忍著幾天不踏進悠然居,生怕一走進來就離不開,但他還是來了。

  既然控制不住慾望,放不下她的身影,不如直接面對這一切。或許只是因為自己是她的第一個男人,對她如此眷戀只是貪鮮和慾望作祟,等到日子久了,他終會厭倦她,對她再也沒有感覺。

  一見到纖弱憔悴的身影,他的心隱隱作痛著。  「看你又瘦了……」

  像是指責的詢問卻讓雲想依泛起陣陣暖意,激出更多淚水,她忍不住起身飛奔向他,顧不得會被推開,甚至被唾棄,直想緊緊抱住他以解相思之苦。

  鐵徵牢牢接住了雲想依,像捕捉到心愛的小白蝶,再也不想放開。

  欸!他開始懷疑,他會有對她厭倦的一天嗎?

  一把抱起她,心疼地吻去她臉上不斷流出的淚珠。 「不吃飯是想成仙嗎?」他難得地取笑她,卻讓她羞得將臉埋進寬闊的胸膛。

  進到內室,鐵徵將門落了鎖,將一切猜忌和怨恨鎖在門外。

  他極盡溫柔地嘗遍她身體的每寸肌膚,令她狂喜,也讓她落淚;她毫不保留地獻出只願給他的熱情,令他激狂,也讓他疼惜。

  這一刻的悠然居不再是禁錮的牢籠,而是水乳交融的愛巢,沒有過去,也管不了未來。
作者: yuuchan    時間: 2008-7-27 08:33 AM

將軍的鎖心情人 3
關閉心門
沒有情,當然怒也發不出
這樣,心便不會被逼得走投無路……

第七章
  望著戲水的魚兒,雲想依的眉間流露著幸福的笑意。

  同樣的情景,心境不同了,悠然自得的魚兒此刻看來多賞心悅目,尤其它們搶食飯粒爭先恐後的模樣,逗得雲想依難得眉開眼笑。

  「別急,都吃得到……」

  這陣子鐵徵都夜宿悠然居,幾番雲雨之後兩人交頸而眠,天未亮時他就該起床操兵,還小心翼翼怕出聲驚擾到她,這一切看在雲想依眼裡倍感窩心。

  雖然兩人沒什麼交談,但至少他的態度溫柔體貼,完全看不到一絲輕蔑。有時被抱在懷裡,她甚至感覺得到他的憐惜。

  她也知道兩人不可能有未來,多想無益,但是,這種情況能持續多久,萬一有天他要娶妻了,他的妻子容得下她嗎?

  儘管告訴自己別想太多,但這些問題並不會消失,常常像晴空中飄過的烏雲,讓目前的幸福蒙上一層陰霾。

  「月姊姊,你快來呀……」熟悉的驚呼聲從悠然居大門傳來,緊接著,鐵柔神色慌張地衝進來。

  雲想依訝異地看著跑得滿臉通紅的鐵柔,沒想到她還願意這麼喚她,此情此景感覺好熟悉。

  「小姐,發生什麼事?」儘管鐵柔仍如往常熱絡,雲想依還是謹守身分。

  鐵柔拉著雲想依的手便要往門口走去。  「快跟我走……」

  「可是,將軍不准奴婢踏出悠然居一步。」

  「哎呀!再不走,大哥就要被其他女人搶走了……」

  雲想依當場愣住。他有了別的女人?

  「好啦,別發呆了,趕快去前廳瞧瞧那個女人……」

  腦筋一片空白的雲想依只能被動地跟著鐵柔,忘了鐵徵訂下的規矩。

  兩人來到前廳,鐵柔拉著雲想依躲在一旁偷窺裡頭的情景。雲想依回過神,驚覺自己不該腧炬,轉身本想離去,卻被一把拉住。

  「月姊姊,你瞧,那就是大哥末過門的妻子,聽說是位公主吶……」

  好奇心戰勝理智,雲想依禁不住往廳裡瞧去,她看到一名美豔動人的女子,異族裝扮的她顯得尊貴無比。

  「哎呀!畢竟是個公主,看起來就是這麼高貴,那些低賤的妓女連她的腳趾頭部比不上呢!」瞧著雲想依刷白的臉龐,鐵柔繼續落井下石,「看大哥和公主有說有笑的,顯然對這樁親事很滿意……欸,妓女和公主相比,任誰都會選擇一位公主當妻子吧?」   

  其實鐵柔知道前來探訪的客人是大哥多年的好友 塞外夏克族的汗王可裡和他的妹妹賽雅公主。公主心儀大哥已久,汗王也經常向大哥提出聯姻的要求,但都被他拒絕。

  這次,可裡只是前來作客,賽雅當然也跟來,鐵柔便想到利用這個機會好好耍弄雲想依一番。

  「哪像有人呀,大哥上了她的床,就自以為是鐵家的當家夫人呢!」鐵柔瞇著眼睛嘲弄地望向雲想依,顯然對她淒絕的表情感到滿意。

  早想到會有這一天,沒想到卻來得這麼快……看著所愛的男人就要屬於別人,雲想依無法忍受看著他和未來的妻子有說有笑,隱忍著淚水轉身便要離去,卻被鐵柔制止。

  「你別走呀!好戲還在後頭呢……」她故意提高聲調,鐵徵果然聞聲而來,可裡和賽雅則跟在後頭。

  兩人一見到雲想依,驚為天人,尤其可裡忍不住發出讚嘆。「好美……莫非這位是傳說中的『天女』?」

  他早已聽說邊關附近的傳聞,那些參加過鐵家夜宴的族長們至今仍念念不忘那道曼妙的身影、傾國傾城的容顏,以及感動人心的樂音。

  其實他這次前來將軍府拜訪,目的也是想目睹天女的姿容,沒想到一來就給他遇上了,真是老天厚愛呀!

  「你在這裡做什麼?誰准你出來?」鐵徵沒有回答可裡的問題,見到雲想依擅自離開悠然居,還讓可裡見到她的模樣,不禁勃然大怒。

  可裡愛慕的眼神讓他很不是滋味,他只想將她藏起來,不讓其他男人看到。

  「我……」雲想依被問得說不出話來,無言回應鐵徵的怒氣。

  鐵柔趁機搬弄是非。「我一告訴月姊姊前廳來了一名汗王,她便不顧我的阻止,硬要前來向汗王請安……」

  「好!好!」可裡一聽果然心花怒放,「能見到『天女』,這趟來得值得!哈哈……只是不知有沒有這個榮幸聽到天女的樂音?」

  鐵徵一口回絕。  「她不是什麼『天女』,只是府內的一個奴僕,不懂音律……」

  他看了雲想依一眼,趕緊將她打發,「還不下去?既是奴僕就該謹守本分,待在應該待的地方。」

  鐵徵特意貶抑的口氣讓雲想依泫然欲涕,她趕緊福了福身,在淚水掉下之前離開前廳。

  「哎呀,可惜聽不到天上才有的音律……」可裡望著雲想依窈窕背影喟嘆。

  鐵徵的視線同樣離不開離去的身影,腦海滿是她受傷的眼神。

  賽雅不是滋味地打斷鐵徵的沉思。「鐵大哥,我看那位姑娘的氣質不像是奴僕,莫非是你的侍妾?」

  鐵柔立即接話,「賽雅姊姊,咱們何必理會那種低下的女人?」

  「鐵大哥,這位是……」鐵柔一向待在京城,賽雅並不認識她。

  鐵徵勉強拉回被帶走的心魂,心不在焉地將妹妹介紹給客人。

  「賽雅姊姊,我帶你四處逛逛。」鐵柔熱心地拉著賽雅的手臂往花園走去:心裡卻盤算著另一頃計謀。

  「鐵老弟,我什麼時候有幸再見『天女』一面?」可裡兀自沉浸於對雲想依的驚艷,卻讓鐵徵更加鬱悶。

  「她真的只是一個奴僕……」

  「可是……」

  鐵徵不想再理會可裡,也跟著往花園走去,可裡仍不死心地追著他。

*********************

  回到悠然居,雲想依奔向池畔,忍不住哭倒在涼亭的臥椅上。

  早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只是真正事到臨頭,竟然心痛得難以承受。方才他臉上嫌惡的表情,似乎認為她有多麼見不得人,這更讓她傷心欲絕。

  接下來她該怎麼辦?雲想依茫然望著眼前的水波,不禁愴然淚下。

  「柔妹妹,這地方好美呀!是誰住在這兒呢?」

  悠然居的大門不再上鎖,是為了方便伺候雲想依的丫鬟進出,況且鐵徵也夜夜留宿悠然居,這表示他對雲想依已卸下心防,相信她不會逃跑,甚至對其他人施展特殊能力。

  因此,鐵柔得以自由進入悠然居。她故意領著賽雅來此,目的是讓雲想依難堪。

  「賽雅姊姊,你要小心喔!這兒可住著一尾千年妖狐,專門迷惑男人,搶別人的丈夫……」

  「千年妖狐?在哪兒呀?」

  對話逼近雲想依所在的涼亭,她趕緊擦乾淚水打算離開,但鐵柔豈會放過這個羞辱她的大好機會。

  「不就在那兒嗎?」鐵柔纖指一揮,正巧對上雲想依哭紅的雙眼。「欸!正牌夫人來了,狐狸精也該知難而退了吧?」

  鐵柔一個箭步上前擋住雲想依的去路,賽雅跟著圍上來。

  「這不是方才那個婢女嗎?怎麼一個奴僕住在這麼漂亮的院落裡?」本就懷疑雲想依不可能是個婢女,女人直覺讓賽雅倍感威脅。「莫非她真是鐵大哥的妾室?」

  「妾室?我看她連一個侍寢都不夠格……」鐵柔知道該如何引發賽雅的護意,「應該說是大哥專屬的妓女吧!」

  「妓女?」

  「她可是京城大名鼎鼎的花魁喔!入幕之賓不知有多少,現在連我大哥也被迷得團團轉……」

  賽雅喜愛鐵徵多年卻得不到回應,如今聽說他被一個妓女所迷惑,濃烈的妒意油然而生。

  「哼,原來是個人盡可夫的煙花女子!」蔑視的雙眼從頭到腳將雲想依打量一遍,「天生就一副狐媚樣,難怪將鐵大哥迷得暈頭轉向!」

  雲想依看著兩人一搭一唱地羞辱她,只能用冷漠來偽裝自己。 「兩位小姐若沒事的話,容奴婢告退。」

  「慢著,本公主有說你可以離開嗎?」賽雅身為一族的公主,驕氣更勝鐵柔。在鐵徵那兒得不到愛,驕傲的她一古腦兒地將怒氣發洩在視為情敵的雲想依身上。

  「奴婢只聽將軍的吩咐。」雲想依知道鐵柔故意讓她難堪,根本無心和這兩個女人攪和,只想躲起來舔舐傷口。

  被阻擋在涼亭內側的她想穿過兩人的空隙,卻被賽雅一把拉住。「你這個低賤的妓女,態度居然如此傲慢……」

  賽雅被雲想依目中無人的態度激怒,一個用力本想將她推進河中,卻被雲想依一個閃身躲過,賽雅瞬間失去平衡,整個人撲向涼亭邊的矮攔,接著撲通一聲落入水中。

  從小在大漠長大的賽雅根本不會游水,在水裡載浮載沉。

  「賽雅姊姊!」鐵柔也慌了,跟著大聲呼救,「救命呀!賽雅姊姊落水了……」

  正當危急之際,鐵徵和可裡聞聲趕到,兩人二話不說跳進水裡救人,兩三下就將賽雅救起,還好她只是受到驚嚇,多暍了幾口水。

  「柔兒,這到底怎麼回事?」鐵徵忙著脫下外敞為賽雅披上,同時為妹妹帶賽雅來此感到憤怒。

  只見鐵柔噙著淚水,以指控的眼神望著始終不發一語的雲想依。

  「我帶著賽雅姊姊經過悠然居,她說這裡好美,硬要進來看看……一進到裡頭,就看到這個女人躲在這裡哭,她一見到我們態度就很惡劣,還趁賽雅姊姊不注意的時候將她推進池裡……」

  雲想依看著鐵柔聲淚俱下地指控自己,實在難以想像這個女孩之前對她熱絡時的甜美。

  她覺得好悲哀,嫉妒居然可以讓一個人變得如此醜陋。不過她不怪鐵柔,只想知道鐵徵是否信她。

  他卻只是看了她一眼,冷冷地說著:「你先回屋裡等我的處置。」接著便抱起賽雅往外頭走去,鐵柔和可裡則跟在他後頭。

  處置?他終究不信她……

  雲想依頹然跌坐椅上,像是等待被判刑的囚犯。

*********************

  雲想依在屋裡呆坐一天,不言不語,丫鬟送來的飯菜一口也沒動,連房裡點上了燈也絲毫未覺。

  直到房門被打開,她才抬起頭望向來人 不是鐵徵!而是早上在前廳見到的男人!

  雲想依趕緊起身,倚著床柱警戒地望著滿面春風的可裡,「你來幹什麼?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可裡笑得可親,生怕嚇到雲想依。  「咦?你不是在等我嗎?鐵徵明明這樣說的呀……」

  「等你?」雲想依以為自己聽錯了,「將軍呢?我要見他……」

  「他正陪著我妹子呢!」可裡緩緩走向夢寐以求的佳人, 「鐵徵今晚將你讓給我了,他還說,如果我滿意的話,可以讓你隨我回大漠……」

  「讓給你?」雲想依趺坐床上,失魂落魄地重複這句猶如青天霹靂的宣判。

  原來這就是他的「處置」 把她當成妓女般讓出去?!

  這個認知讓雲想依腦筋一片空白,意識全然從腦中抽離,像個沒有生命的娃娃呆愣在原處。

  「我會好好待你的……」可裡不敢相信自己的幸運,非但見到傳說中的天女,還可以擁有她,其他人不知會有多欣羨。

  迫不及待想一親芳澤,他伸出肥厚的手掌就想解開雲想依的外袍,她沒有抗拒,無神的目光直視前方。

  哀莫大於心死,雲想依沒有掙扎,反正她總爭不過自己的命運。她是雲想依,是個沒有愛恨、沒有靈魂的軀體,記得嗎?

  她的自我放棄讓可裡誤以為她接受了自己,喜孜孜地抬起她的臉頰,肥厚的唇朝她吻去,舌尖試著探入口中,卻被緊咬的牙關排拒在外。

  不得其門而入,可裡只好將木偶般的嬌軀推坐床上,急切地撥除她的上衣直到剩下肚兜,見到雙峰若隱若現的模樣,刺激得他差點噴出鼻血。

  趕緊脫掉自己身上的衣物,肥胖的身軀將雲想依壓倒在床,唇舌開始急切地舔弄秀色可餐的肌膚。

  本以為靈魂已經飛離了軀體,被怎樣玩弄都沒有感覺了,但是心怎麼還是這麼痛,淚水怎麼還是控制不住地滑落?

  她不要別的男人碰她!這讓她覺得噁心想吐。

  「不要……不要……」一陣陣作惡讓雲想依回過神來,她開始掙扎,想脫離被操控的命運,她要逃!逃離所有傷害她的人……

  性慾高漲的可裡說什麼也不肯放開雲想依,反而將她壓得更緊,還伸手想解開肚兜上的繫帶。

  「放開我……放開我……啊……啊……」

  雲想依聲嘶力竭地哭喊掙扎,慌亂之中抓住可裡的手,開始用盡全身力量使出特殊能力,將一波波熱力傳到他身上,可裡像是被雷打到般跳起來,跌坐在地上驚嚇地望著她。

  雲想依顧不得身上衣不蔽體,起身便衝出房間,在門口撞見一臉訝異的鐵柔。

  鐵柔想抓住她,雲想依只好使命往前跑,淚水讓她看不清方向,直到撞進熟悉的懷抱。

  「月兒!你怎麼……」雲想依瘋狂的模樣讓鐵徵心裡一陣慌亂。

  好不容易掙脫賽雅的糾纏正要回悠然居,卻撞見她這副模樣,而且還衣衫不整……

  聽到熟悉的聲音,雲想依抬頭看清楚抱住她的人,更多淚水滑落,她用盡全身最後的力氣,咬牙切齒控訴著她的怨、她的冤。

  「你好狠……好狠!」

  接著便如斷了線的偶人癱倒在鐵徵的懷中,失去知覺。

  「月兒!」鐵徵接住滑落的身軀,低頭一望,她白色的裙子忽然抹上一片鮮紅,接著以極快的速度擴散成一大片,看得鐵徵心神俱裂。

  「來人呀!」鐵徵使出全力大聲呼救,一抬頭卻見到妹妹驚愕地呆愣一旁。「柔兒,快叫大夫!」

  鐵柔趕緊飛奔離去。

  鐵徵抱起雲想依快步走向房裡,不著寸褸的可裡依舊跌坐地上,見到鐵徵如遇救星一般,指著雲想依卻嚇得說不出一句話來,「她……她……」
作者: yuuchan    時間: 2008-7-27 08:35 AM

第八章
  「月兒,夜涼如水,咱們進房去……」

  時序近秋,勁風閣的月色平添了些許寒意。鐵徵拿著毛裘,細心披在獨坐月下的雲想依身上,想攙扶她回房。

  她並沒有理會,只是抬頭專注地望著月兒,臉上全無任何表情。

  近一個月來,她不言不語,不哭不笑,成了名副其實的木偶。大夫說她受了刺激,得了失心症,將自己的心門鎖上,完全與外界隔絕。

  現在的她聽不到別人說的話,感受不到冷暖變化,狀況只能以行屍走肉來形容。

  鐵徵不願接受這個事實,他堅信月兒只是在生他的氣。他仍然跟她說話,幫她梳洗,餵她吃飯,甚至讓她搬進勁風閣親自照顧她,夜晚摟著她入眠。

  儘管雲想依像個傀儡任他擺佈,但他相信她還是聽得到,感受得到他的用心,總有一天願意原諒他。

  「你還想賞月是不是?那我陪你……」見雲想依不動,他溫柔地幫她繫上毛裘的繫帶,在她身旁坐下,雙手包覆著冰冷的柔荑輕輕摩擦,「只要你想做什麼,我都會陪你,哪怕一輩子、下輩子,我都在……」

  想起她所受的苦,那個流掉的孩子,鐵徵不禁哽咽。

  都是他的錯,錯在不該將她擄來,不該愛上她卻又折磨她……他寧願不要遇見她,這樣她起碼還是一個完整的正常人,或許正在靖王府倍受疼愛,而不是今天這副活死人的模樣。

  但從今天開始,他不會讓她一個人,他會全心愛她、疼她,守護著她。

  「月兒,我會等你醒來,等你願意原諒我……」英雄淚只因到了傷心處,顆顆滾燙的淚水滑落雲想依被握住的纖手,她的眼睫卻眨也不眨,依舊仰頭望著皎潔明月。

  「大哥……」

  聽到有人喚他,鐵徵趕緊拭去淚水望向聲音來處,鐵柔正站在門邊一臉愧疚地望著他。

  鐵徵將已經溫熱的纖手藏進毛敞中,起身走向妹妹。  「有事嗎?」

  「我……來看月姊姊。」鐵柔不太敢直視大哥,只能愧疚地看向動也不動的雲想依。

  「她很好。」鐵徵的語調有些冷漠。

  從雲想依出事後,鐵柔直到今晚才前來探視。其實從那天的狀況看來,他大概猜出怎麼回事,一直等妹妹親自來解釋。

  「大哥,我……對不起……」鐵柔說不到幾句便痛哭失聲。

  其實這一個月來她也很不好過,尤其那晚雲想依瘋狂的神情以及那一片觸目驚心的血紅真的嚇壞她了,晚上每每從惡夢中醒來。

  奶娘說月姊姊得了失心症還流掉孩子,令大哥痛不欲生,她才確定大哥真的是愛著月姊姊。

  「我真的不想這樣啊……我只是想教訓她,因為你們騙了我……」其實她真的好喜愛月姊姊,被背叛的怨氣蒙蔽了她的初衷,才會想盡辦法報復她。

  「說出真相。」鐵徵無力責備妹妹,因為他是始作俑者。如果不是他將雲想依擄來,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那天……你在賽雅房裡,我告訴可裡說……你將月姊姊賜給他,如果他喜歡的話……還可以帶她回大漠……」

  「所以你就帶他去悠然居,讓可裡把她當妓女對待?」鐵徵接著說出可想而知的結果。

  出事那晚,可裡見鬼似地帶著賽雅連夜離開鐵家,快馬加鞭奔回大漠,鐵徵以為是他對雲想依起了色心,鐵柔只是引狼入室的幫手。

  原來鐵柔竟編出這種理由,讓心愛的人兒誤以為他絕情至此,才會在昏倒前聲嘶力竭地指控他。

  鐵徵緊閉雙眼,她昏倒前的控訴言猶在耳,字字都是她的怨、她的恨……他的心揪痛得像被用力搥打。

  看見大哥痛苦的模樣,鐵柔悔恨萬分。  「對不起……我不知道……大哥那麼愛月姊姊……」

  還有一件事,鐵柔不知該不該說出真相。  「還有……」

  「說!」

  咬著嘴唇遲疑了半天,鐵柔再度開口。  「那天……賽雅跌入池中,是她想推月姊姊下水,不小心自己跌下去的……」

  鐵徵的拳頭握得更緊。當日儘管懷疑妹妹的說詞,但他並沒有說出來,當時雲想依的受傷眼神清晰地浮現在腦海。

  這一切都怪他!

  他是個懦夫,愛了不承認,反而用羞辱來掩飾自己的動情,讓她飽受痛苦折磨,難怪她會如此恨他,寧願做個無心的遊魂,也不願面對他……

  「大哥,我很對不起……」鐵柔見兄長這麼痛苦,哭得更難過。

  鐵徵知道妹妹是真心認錯,他不怪她。「是我的錯……不怪任何人……」

  事到如今自責也沒用,他會用餘生來彌補對雲想依的虧欠。

  這時候,眼尖的鐵徵發現雲想依站了起來,連忙撇下鐵柔飛奔到她身邊,輕柔地攙扶著她。

  「小月兒,想睡了嗎?我們進房去……慢慢走……小心階梯……」

  望著這對愛侶的身影,鐵柔的淚水更是流個不停。

  忽然有人拍著她的肩膀,一回頭,見到段衍剛正溫柔地望著她,不禁哭倒在他懷中。

*********************

  「來,小月兒,多吃一點,你太瘦了……」

  如往常一般,鐵徵自軍營回家用午膳,第一件事便是先餵雲想依吃飯,之後才輪到自己。

  過了一個月,她的情況還是沒有進步,人家餵她什麼就吃什麼,飽了就不再張口。像今天,只吃兩三口就不肯將嘴巴張開,急得鐵徵直哄她。

  「來嘛,再吃幾口好不好?還是這些菜不合胃口?」

  雲想依雖然失了心,還是相當堅持,不張口就不張口。鐵徵苦無對策之際,屋外 然傳來急切的驚呼聲。

  「將軍,不好了……」總管上氣不接下氣地奔進勁風閣,「大廳來了……京城的……王爺……」

  鐵徵放下碗筷,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哪個王爺?」

  「他說是……靖王爺,還有幾個看來不好惹的人……」

  果然尋來了!

  鐵徵望著雲想依,心頭湧上即將失去她的恐懼,微顫的手輕撫她一頭烏黑亮麗的秀髮,好像這樣就能安撫他的不安。

  他不能失去她,說什麼也不能讓靖王爺帶走小月兒!

  「我隨你前去。」吩咐一旁的婢女看顧著,鐵徵和總管正要踏出廳房,然從外頭傳來一聲憤怒的喊叫。

  「鐵徵,你給我出來!依依,你在哪兒?」鐵徵來不及示意婢女將雲想依帶進內室,靖王爺單慶餘已領著情姑娘和熊契入內。

  情姑娘一見到雲想依立即奔上前去。「依依,原來你真的在這兒!」

  「靖王爺,你好大膽,竟敢直闖我將軍府!」鐵徵來個先聲奪人,單慶餘也不甘示弱,「你才大膽!竟做出強擄民女這等目無法紀的事……」

  單慶餘直指問題核心,倒讓鐵徵一時不知該如何否認。

  「哎呀,先別吵了,王爺你來看看,依依不太對勁吶……」情姑娘的驚呼暫時止住靖王爺的怒氣。

  「你瞧依依,看到我非但沒反應,連眼睛也沒眨一個,好像……傻了似的……」情姑娘拉起雲想依的手,她的手像是沒了骨頭,一放開就無力下垂。

  「我瞧瞧……」單慶餘也湊上前,伸手就要摸上雲想依的臉頰,卻被鐵徵快一步拍掉,並將她護在懷中。

  「別碰她!」他不准任何男人碰她,尤其單慶餘。雖然知道小月兒的初夜給了自己,但他就是嫉妒單慶餘和她過從甚密。

  兩人的手在雲想依眼前揮動,她卻沒有眨眼,這讓單慶餘更為光火。「鐵徵,你竟然將依依折騰得不成人樣,說!你到底怎麼虐待她的?」

  他一把拉起雲想依的手,想將她拉離鐵徵,但鐵徵卻死命地護著她。雲想依被動地任由兩人拉扯,毫無知覺。

  「放手!她都被你折磨成了活死人,你還不放人?」

  「不放!我永遠都不會放開她,她已經是我的人,這輩子我不會讓她離開……」

  「你的人?」那不就……

  單慶餘主動鬆開手,看著鐵徵的驚訝眼神藏著些許試探,兩個人就這麼怒目相對。

  情姑娘不懂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一聽到鐵徵這麼說,頓時氣得發飆。

  「鐵將軍,你這堂堂的大將軍不但在天子的腳下幹起擄人的勾當,還強佔民女,如今將依依害得這樣,今天我無論如何都要帶走她,為她討回公道。」

  情姑娘斷定鐵徵必是為了替妹妹報仇,擄來雲想依作為報復。他是如何折磨她的,由雲想依的模樣不難想像。

  「熊契,還不帶人?」

  「小情兒,這……」熊契有些為難,一邊是親親愛人,另一邊是拜把兄弟,這怎麼了得?

  「你不動手,就別想再踏進採春閣!」情姑娘的威脅魄力十足,熊契哪敢不從?

  「老弟,得罪了……」說著便熊掌一揮,虎虎生風地襲向鐵徵。

  為了保護雲想依不受傷害,鐵徵一邊護著她,又要防著她被熊契搶走,逐漸力不從心。

  這時,單慶餘乘勢拿起桌上的杯子丟向雲想依,鐵徵為了保護她,身子一轉,卻吃上熊契一掌,退了幾步遠。

  熊契趁機撈回雲想依的身子,將她送到情姑娘身邊。

  「小月兒……把她還給我……」鐵徵欲往前奪回愛人,胸口卻傳來一陣刺痛。他知道熊契這一掌只用了三成力,卻也讓他吃了排頭。

  小月兒?他怎知道依依的小名?

  情姑娘望著毫無表情的雲想依,再看看鐵徵,他臉上的哀傷不像是裝出來的……這兩人到底怎麼回事?

  「大哥!」鐵柔聽到風聲趕來,見鐵徵似乎受傷了,趕緊奔向兄長身邊,「你怎麼了?月姊姊……」

  鐵柔看這般情勢,知道這些人即將帶走雲想依,連忙走向單慶餘。  「靖王爺,求求您不要帶走月姊姊,她愛著大哥,大哥也是愛她的,求您不要拆散他們……」

  再次見到曾經思慕的人,她心裡已無任何感覺。

  其實早在吃了忘魂草醒來之後,她已經很少想到這個人了。之所以報復雲想依,也是因為不甘心被欺騙。

  單慶餘看著鐵柔,才想到這是他避之唯恐不及的未婚妻。她不是吃了忘魂草昏迷嗎?何時醒來的?

  「哼,這一切都是你們兄妹合謀,見本王對依依寵愛有加,怕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脅才擄走依依,想盡辦法虐待她,是不是這樣?」

  「這不關大哥的事,月姊姊會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鐵柔聲淚俱下地說出如何陷害雲想依的事,「如果您答應成全大哥,我可以退婚……求求您……」

  眾人一聽真相,又見到鐵徵滿臉的悔恨,似乎有些相信他的真心,尤其情姑娘更深信不疑。

  依依這丫頭自進了採春閣一向冷情,甚少見她表露情緒,也不曾對任何人吐露自己的小名,連她也是從人口販子那兒知道的。

  必是鐵徵讓她識了情、動了愛,打開她的心門;因為愛得狂才會恨得如此激烈,也因而關絕了心窗。

  這心病還得心藥醫,她開始考慮讓雲想依留下來,就怕靖王爺不同意。畢竟他付了贖身費,說來他才是真正擁有雲想依的人。

  單慶餘果然不同意。「哼!你們兄妹犯下這等滔天大罪,還敢跟我提條件?」單慶餘走到雲想依身邊,親熱地攬住她的身子,激得鐵徵想上前制止卻又牽引胸口的痛處。

  「放開她!小月兒是我的人,你不准碰她!」

  見鐵徵氣得快要抓狂,單慶餘似乎有些幸災樂禍。

  「你的人?哼!全京城誰不知道我已經為依依贖身?她早已經屬於我,是你使出下三濫的手段擄走她,待我回京稟明皇上,定要治你強擄姦淫民女之罪,堂堂一個大將軍知法犯法,如果無法說服皇上砍你的頭,難消我奪愛之恨!」

  眾人一聽到砍頭,莫不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王爺……沒那麼嚴重吧?」熊契第一個跳出來為鐵徵說話,情姑娘也覺得太小題大作。「對呀!請王爺三思。」

  「王爺,求您高抬貴手呀……」鐵柔嚇得雙腿一軟,跪在地上為大哥求情。

  只有鐵徵似是毫無知覺,他的眼睛始終沒有離開雲想依。「如果小月兒不在我身邊,我寧願被砍頭……」

  眼看著心愛人兒就要被帶走,他的心也跟著死去。沒了心,還有什麼值得在乎?

  「說的也是,省得你眼睜睜看著依依成為我名正言順的王妃,更心痛吶……」單慶餘故意親暱地撫著雲想依的臉頰,「既然找到了依依,咱們這就準備回京,鐵徵,你等著聖上降罪吧!」

  單慶餘說完便摟著雲想依離開,熊契和情姑娘同情地望了鐵徵一眼,只好跟著離去。

  「月兒……」看著心愛人兒離去卻無力追回,鐵徵急火攻心,撫著胸口吐出一大口鮮血,跟著昏了過去。

  「大哥!」

*********************

  靖王爺回到京城一狀告到嘉俊皇帝那,鐵徵很快就收到召他回京的密令。

  受了熊契那一掌本無大礙,但心頭的鬱結之氣讓鐵徵著實病了大半個月。一接到詔書,他隨即帶著受傷未癒的病軀快馬加鞭回到京城。

  御書房中,嘉俊皇帝端坐高處,聽著靖王爺義憤填膺地指控鐵徵所有罪行,他則低垂著頭跪在地上。

  以往意氣風發的大將軍,如今卻如喪家之犬,嘉俊皇帝不禁搖搖頭。「鐵徵,看看你如今……」

  本想以兄弟的立場數落鐵徵,但接觸到一旁單慶餘的眼色,嘉俊回以莫可奈何的表情,接著便擺出皇帝的威嚴。

  「鐵徵,靖王爺指控你強擄姦淫雲想依,兄妹兩人合力將她折磨成了一個活死人,你如何辯解?」

  「微臣無話可說。」鐵徵放棄為自己辯解。

  失去了雲想依,他什麼都不在乎,甚至願意用命來償還她所受的傷害。

  「大膽鐵徵!身為朝廷命官卻知法犯法,罪不可赦……來人呀,將他押進大牢,等待判決!」

  鐵徵始終沒有抬起頭,任由侍衛將他帶走。

  御書房只剩下皇帝和翠慶余兩人,嘉俊頹然倒在龍椅上,表情十分無奈。「有必要做得那麼絕嗎?」

  單慶餘往龍座邊靠近,媚眼一飄,回答得胸有成竹。「那個狂妄的男人必須得到教訓,不過,這麼做更是為了另一個人……」

  嘉俊伸手想攬住單慶餘的身子,「我這麼配合可都為了你。」

  「我可沒逼你喔……」單慶餘狡猾地跳開,回以一笑便離開御書房,留下莫可奈何的皇帝。

*********************

  「欸,真不知皇上打什麼主意,這鐵徵雖然有罪,但斬首示眾也太小題大作了……」湘雲水榭的露臺上,情姑娘對熊契發著牢騷,刻意提高的聲調卻像故意說給雲想依聽。

  但她只是無神地望著遠方,完全沒有反應。

  回京後,單慶餘本想將雲想依接回靖王府,但情姑娘認為還是讓她待在熟悉的環境,或許心魂總有一天會飛回來。

  但情況並無任何進展。

  「我也認為砍頭這個處置太重了。」熊契表達他的遺憾。

  這事兒他是過來人,對一個動了情的男人來說,讓他得不到愛人的諒解,無法碰觸所愛的人,這懲罰比殺頭還嚴重。

  「欸,我也這麼認為。」近年來,情姑娘第一次如此和顏悅色對熊契說話。

  雲想依和鐵徵的事讓她想了很多,誤會和仇恨讓這對有情人歷經磨難,如今落得一人癡傻、一人被砍頭的命運。她和熊契這個冤家經歷過這麼多事,分開這麼久還能再見面,著實該珍惜這段情緣。

  以往從不說愛的熊契,現在完全不吝於表達他的愛意。其實她還是愛著他,只是不想這麼快讓他好過。

  不過近日她想通了,人生苦短,能快快樂樂在一起就是幸福。

  情姑娘的態度轉變讓熊契有些受寵若驚,忍不住握著她的手幾乎飆出眼淚。  「小情兒,你不生我氣了嗎?我真是太高興了!」

  「哼,如果以後你再欺負我,就不只砍頭那麼一了百了。」情姑娘嬌嗔地回望著心愛的男人,心軟了,嘴巴卻不想讓步。

  「喔,小情兒……」 一雙熊掌正想將情姑娘攬入懷中,眼尖的她卻發現階梯口站著的丫鬟,趕緊掙脫熱情的擁抱。

  「珠兒,什麼事?」

  「情姑娘,大廳有位姑娘求見。」

  姑娘?會是誰呢?

  採春閣的賓客都是尋芳的男人,良家婦女根本不可能獨自上門,況且這時候採春閣尚未點燈掛牌。

  情姑娘納悶地來到大廳,一見到來客,臉色跟著沉了下來。「你來幹什麼?」

  鐵柔二話不說在情姑娘跟前跪了下來,「情姑娘,求求你讓我見月姊姊。」

  大哥明晚就要被砍頭,她想盡辦法想幫大哥脫罪,還跑去求靖王爺,他卻冷冷丟下一句,「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便將她轟出門,完全不顧兩家的情誼和婚約。

  最後她只能來求月姊姊。只要她能回覆心魂,說出兩人相愛的事實,大哥或許能免除殺頭的命運。

  「見依依幹嘛?她被你害得不夠慘嗎?」對於這個任性的女孩,情姑娘自然沒有好臉色。

  「求求你讓我和月姊姊說說話就好,我絕無惡意。」鐵柔聲淚俱下地哀求,「只有月姊姊醒過來,我大哥才有救……」

  情姑娘也不是無情之人,她也希望事情還有轉圜餘地。

  「求你了……」鐵柔繼續眼淚攻勢,情姑娘想了一下才答應,「好吧!不可太久,依依累了。」

*********************

  領著鐵柔來到湘雲水榭,情姑娘遣退丫鬟,「想和她講什麼,快說吧!」

  鐵柔一見到雲想依,淚水再度流下,滿臉愧疚地在她身前蹲下,握住那雙毫無知覺的手。

  「月姊姊,對不起……對不起……」終於說出遲來的道歉,鐵柔哭成了淚人兒,一會兒才想到另一個重大使命。

  「月姊姊,你要救救大哥,他明晚就要被砍頭了……我知道你愛著大哥,他也愛著你,他沒有將你讓給可裡,是我暗中假借大哥名義將可裡騙到悠然居,是我害你和大哥落到今天這般田地……你儘管恨我,打我罵我都好,求求你快點回魂……大哥才有救……」

  淚水滴滴落在雲想依手上,鐵柔低頭,發現她手上套著一對夜光玉鐲。

  她認得這對如月光般溫潤剔透的玉鐲,拉起雲想依的手急切地解釋。「月姊姊你知道嗎?這對玉鐲是鐵家只傳給長媳的傳家之寶,大哥將它給了你,表示已經認定你是他的妻子,一輩子不離不棄,你忍心讓愛你的人身首異處嗎?」

  雲想依仍事不關己地望著遠處。

  鐵柔一番哀求沒得到回應,急得甩動雲想依的手,一對玉鐲跟著上下晃動。  「月姊姊,大哥就要死了,你趕快醒來呀……嗚……」

  雲想依被晃得有如風中花朵,一旁守護的情姑娘趕緊拉開鐵柔。「沒用的,我們也試過很多次,依依根本沒知覺,你這樣只會讓她受傷……」

  「月姊姊……」鐵柔還想做最後努力。

  「欸,你回去吧!」情姑娘跟著心軟,但又如何呢?

  望著動也不動的雲想依,鐵柔只好轉身下樓,臉上寫滿絕望。

  情姑娘望著鐵柔的背影嘆了一口氣,身後的雲想依仍然面無表情地看向天空,卻沒人注意到,她的一隻手正悄悄摸著手腕上的玉鐲。
作者: yuuchan    時間: 2008-7-27 08:36 AM

第九章
  午門人聲鼎沸。

  這場「將軍強擄花魁」的結局和當初「靖王爺迎花魁」事件一樣轟動,同樣引起兩派不同爭執。

  疼惜雲想依的人認為鐵徵身為大將軍,卻知法犯法,理當處斬,這一派理所當然以男人為主;另一派則是當初為鐵柔抱不平的女人,皆認為鐵徵為妹出氣情有可原,罪不及死。

  兩派分處封鎖線兩端,壁壘分明,互相叫囂。

  不過引起萬人圍觀的最主要原由,還是皇帝親自監斬,人人都想目睹聖顏。況且鐵徵大將軍如同皇帝的戰馬,兩人關係如同兄弟,真不知皇帝親自監斬用意何在?

  接近正午,囚車緩緩駛進刑場,夾道的民眾莫不議論紛紛。

  鐵徵被上了手銬腳鎳,閉起雙眼端坐中央,彷彿兩邊的騷動和他毫不相千。

  囚車進了刑場,鐵掙拖著沉重的腳鐮緩緩前行,鐵鍊摩擦地面發出喀啦喀啦的聲響。

  鐵徵定上刑台,橫眉豎目的劊子手已守在一旁,身邊的大刀亮在豔陽下,磨亮的刀鋒反射出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慄。

  直挺挺站在刑台中央,鐵徵直視前方,一副置死生於度外的超然。突然間,一道白色身影吸引他的目光,讓平靜的眼眸忽然狂亂起來。

  「小月兒……」他喃喃念著早已刻畫在心頭的名字,深情且溫柔。

  雲想依由情姑娘和熊契一行人陪同,就站在他的正前方,她的雙眼雖然直視鐵徵的方向,卻空洞無神。

  為何帶她來這兒?想讓她親眼目睹害她的兇手下場嗎?

  鐵徵本來已有心理準備平靜度過生命最後的時刻,卻因雲想依的出現全打亂了。

  時間不等人,嘉俊皇帝這時開口:「鐵徵,你還有什麼最後遺言?」

  鐵徵忽然轉身跪下。  「啟稟皇上,罪臣有個請求。」

  嘉俊皇帝像尊神像端坐著,一臉嚴肅。「說!」

  「請讓罪臣和雲姑娘說句話。」他一直忘了對她說出最重要的話,就讓這句話成為他在人世的最後遺言吧!

  「准!帶雲想依。」

  雲想依由情姑娘攙扶,熊契在一旁護著,緩緩走到鐵徵面前,現場一片靜寂。

  鐵徵溫柔地望著摯愛的容顏,彷彿世上只有他們兩人,慢慢抬起上了手銬的雙手,捧住雲想依望向天空的臉龐,讓她面對自己。

  雲想依直視前方,沒有焦距的雙眼卻像是望穿鐵徵的靈魂。

  鐵徵以好輕柔的聲音笑著說出:「小月兒,我愛你……我愛你!」他終於說出這輩子最重要的一句話,便覺此生無憾。

  尤其看到雲想依眼底似乎閃過一道光芒,好像有將他的告白聽進去,這樣就夠了!

  四周一片靜寂,目睹這一幕的觀眾莫不為這對即將死別的愛侶掬一把同情淚,情姑娘更是哭倒在熊契懷中。

  「皇上,時辰已到。」一旁的副監斬官右丞相輕聲提醒,嘉俊看了單慶餘一眼,只能無奈地拿起斬令牌,以硃砂筆圈押,往刑台一丟。

  「行刑!」

  不忍心讓雲想依目睹鐵徵人頭落地,情姑娘趕緊想將她帶離刑場。

  急促鼓聲響起,如鬼差的腳步逼近,劊子手往前跨了一步……

  鐵徵睜開雙眼,深情款款直視前方心愛女人的背影,眼睛眨也不眨。

  此時,劊子手舉起刑刀,高過頭頂,所有人皆屏息以待,包括嘉俊皇帝。他看向一旁的單慶餘,只見他挫敗地點頭。

  嘉俊正要舉起手,打算制止劊子手之際,忽然間有人大聲呼叫。

  「不要!」

  令眾人意想不到的是,雲想依發了狂似地掙脫情姑娘的扶持,轉過身往刑台狂奔,口中聲嘶力竭地喊著:「我愛你……我愛你……」

  她在迷霧中徘徊了好久,那是一個無聲無息的世界,躲在那裡雖然徬徨,卻感到安全。

  中間不斷有聲音傳來

  大哥即將被砍頭……大哥早認定你是他的妻子……

  她慌亂地摀住耳朵,很努力地將這些訊息驅逐,不想再聽那些謊言,不想再承受痛澈心扉的苦楚。

  直到那一聲聲「我愛你」劃破寧靜的空氣,隨著令人心驚膽戰的鼓聲逼得她面對事實,濃霧散盡後的前方是他深情的眼眸,是他噓寒問暖的呵護,還有那一句傾盡全心的告白。

  當鐵徵以「愛」為鎖匙開啟她鎖死的心扉,這瞬間雲想依解脫了、蛻變了!她不再是徒具軀殼的雲想依,而是被人疼愛憐惜的小月兒,此刻的她只想投入眷戀的懷抱回應他的愛……

  這戲劇性的一幕讓眾人看呆了,包括鐵徵。

  「小月兒,不要過來!」

  無視劊子手即將落下的大刀,雲想依眼裡只有愛人。眼看著刀鋒就要落下,她不顧一切奔至鐵徵面前,緊緊抱著他……

  「依依!」情姑娘大喊著,接著摀著眼睛不忍看著大刀直接朝她的頭砍去,單慶餘和嘉俊則目瞪口呆地望著這一幕。

  刷地一聲,刑刀劃過雲想依的後腦勺不到一寸的距離,削落了些許飄散的髮絲。   

  現場一片死寂,眾人被這千鈞一髮的景象嚇傻。

  鐵徵先回過神來,反製身後的雙手使勁掙脫鐵鍊,急著撫摸雲想依的背頸想確認她的狀況。「小月兒,你沒事吧?」

  雲想依窩在鐵徵懷裡不肯抬頭,口中不斷喊著:「我愛你……我愛你……」

  鐵徵這才鬆了一口氣,他輕輕抬起早已哭花的面容,憐惜地吻去臉上的淚滴,自己也流下欣喜的淚水,回以聲聲愛的告白。

  他的小月兒終於原諒他了……

  「徵,我愛你……我不要你死……」前陣子大家在她耳邊所說的話一直存在腦海,只是她不願面對,如今記憶似潮水湧上,失去他的恐懼讓她渾身輕顫。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罪有應得……」見雲想依回了魂、示了愛,鐵徵亦覺無憾。

  「小月兒,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愛上你了,只是成見讓我無法放開胸懷接受這個事實,我只能藉由輕蔑和羞辱你來掩飾我的不安,讓你飽嘗痛苦,我很抱歉……相信我,我並沒有將你讓給可裡…」

  雲想依急切地摀住鐵徵的嘴,「別說了,我知道,這一切都是誤會,我不怪你……」

  「還好來得及對你說『我愛你』,這樣我就死而無憾了……」

  「不要!我不要你死……」雲想依一抬頭,正巧看見主審臺上穿著龍袍的嘉俊皇帝,她離開鐵徵的懷抱,面對王審台跪了下來,接著以膝蓋在沙礫上拖行至皇帝身前。

  「月兒,快起來……」鐵徵見她走過之處地上留有斑斑血跡,心疼得急於制止。

  雲想依忍著膝蓋的疼痛,終於走到嘉俊皇帝身前。  「民女雲想依懇求聖上收回成命,赦免鐵徵一死。」

  「抬起頭來說話。」嘉俊早已聽聞雲想依天仙般的容貌,如今見到她梨花帶淚的模樣,也忍不住露出驚艷的神色。

  感覺一旁的單慶餘狠狠地瞪他,嘉俊趕緊擺出威嚴。

  「君無戲言,你憑什麼要朕收回成命?況且鐵徵身為大將軍,從採春閣強將你擄走,不但強佔了你,還將你折磨至得了失心瘋,可說罪大惡極,難道你不恨他?不想他接受制裁?」

  嘉俊皇帝振振有詞地數落鐵徵的罪狀,雲想依急著為他辯駁。「啟稟皇上,鐵徵沒有強擄民女,更沒有……強佔民女,這一切……都是民女自願的!」

  話一說出,四周一片譁然。

  雲想依不顧自身的名譽,硬將「將軍強擄花魁」的戲碼說成雙宿雙飛,儘管眾人都知道這並非事實,不免也佩服她對鐵徵的有情有意。

  「自願的?你確定嗎?」嘉俊皇帝趁機問出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大家都知道先前靖王爺已買下你的初夜,正計畫將你迎進王府封為側妃,如今你卻說自願跟著鐵徵離開,這不是承認自己不忠於靖王爺嗎?」

  雲想依歉疚地望了單慶餘一眼,想了一下才說出部分事實。

  「啟稟皇上,靖王爺對民女恩重如山,買下初夜和接進王府只不過同情民女的身世,靖王爺已認民女為義妹,兩人始終謹守禮教,絕無喻炬之處。民女這一生唯一的男人,只有鐵徵。」

  大庭廣眾下公布這等私密之事,雲想依羞得臉都紅了。但為了情郎,她只能違背當初和靖王爺的約定。

  嘉俊一聽有些如釋重負,眼睛瞄到翠慶余嘟著嘴,一臉賭氣的模樣,更加喜出望外。  「靖王爺,雲想依所言是否屬實?」

  單慶餘不甘願地承認。  「回皇上的話,臣確實已為雲想依贖身,並收她為義妹。」嘉俊臉上那副「我早就知道」的笑容討厭得刺眼。

  「好,雲想依,既然你和鐵徵兩情相悅,這就表示鐵徵強擄姦淫的罪名不成立,應該還其清白。」

  嘉俊皇帝當場命令侍衛解下鐵徵的束縛,鐵徵立刻走到皇帝跟前跪下謝罪。

  「鐵徵,朕即刻起恢復你大將軍的職位……另外,雲想依對你有情有義,她又是靖王爺的義妹,朕就封她為郡主,賜婚於你。」

  周圍響起一片歡呼聲,大家像是看了一場感人肺腑的好戲,為美好的結局雀躍不已。

  「謝王隆恩。」鐵徵和雲想依雙雙叩首,嘉俊皇帝滿意地離開刑場。

*********************

  「月兒,讓我瞧瞧你的傷。」皇帝一走,鐵徵即刻扶起雲想依,檢查她受傷的膝蓋。

  「疼嗎?」細心地挑開附著傷口的碎石,並撕下囚衣乾淨的部位替她包紮。

  雲想依搖搖頭,接著露出甜美的笑容。  「不疼,只要你沒事……」

  「你真傻!」鐵徵愛憐地抱起雲想依,準備離開刑場,卻被單慶餘制止。「慢著!鐵徵,你要將我義妹帶到哪裡?」

  「月兒已是我的妻,當然隨我回將軍府。」鐵徵仍將他視為情敵,對他可沒好臉色。

  「你們還沒真正拜堂,想依就不算真正進了鐵家,她應當隨我回靖王府……」單慶餘故意為難,鐵徵卻以為他仍打著雲想依的主意。

  「你該對月兒死心,隨你回靖王府的應該是你的未婚妻,我妹妹鐵柔,我會奏請皇上讓你們早日屢行婚約……」

  「別忘了,我們早已解除婚約。」

  「如今聖上已經赦免我鐵家,婚約還是成立。」

  「你……」單慶餘嘔死了!白忙一場,還是甩不掉未婚妻的包袱,實在是枉做小人。

  情姑娘趕緊出來打圓場。  「哎呀,鐵將軍,你和想依今天能有情人終成眷屬,最該感謝的是靖王爺。」

  「感謝他?他只想拆散我和月兒,差點害我們天人永隔……」

  情姑娘心有餘悸地說出真相。  「其實陷你入獄、讓皇上砍你頭,這些都是靖王爺所編的戲,目的是刺激依依……」

  「你是說……皇上並非真要砍我的頭?」鐵徵和懷裡的雲想依面面相覷,沒想到這竟是一出精心安排的戲碼。

  「但是……如果我一直沒有回過神呢?那徵哥不就……」雲想依哽咽地說不下去。鐵徵萬一真被砍頭,她也不願苟活。

  「那就算他倒楣羅!」單慶餘回答得幸災樂禍。

  「即使這樣,皇上還是會阻止行刑……」情姑娘幫忙解釋。當初靖王爺向她提出這個計謀,她也覺得不可思議。不過為了雲想依,只能配合地將她帶來刑場。

  「哎呀,本以為依依最終還是沒反應,我也死心了,沒想到這丫頭居然不怕死地跑上刑台,嚇得我一身冷汗……」

  雲想依歉疚地望著情姑娘,著實感到她的溫情。「對不起,情姊……」

  鐵徵開啟了她的心門,讓她懂得愛人,知道這麼多人關心自己,她第一次感覺被愛的幸福。

  示意鐵徵讓她下來,雲想依對著單慶餘就要跪下。「靖王爺,也謝謝你。你的恩情,依依不知如何回報。」

  單慶餘趕緊扶起她。「依依妹妹別客氣,你我都足一家人了,該叫我一聲大哥呀!」

  鐵徵卻咚地一聲跪地。「靖王爺,鐵徵誤會你了,謝謝你對月兒所做的一切,請受我一拜。」接著便往地上磕了三個響頭。

  能幫得雲想依回魂,對鐵徵來說便是天大的恩惠。

  單慶餘沒想到鐵徵會行大禮,趕緊跳開。「喂,你快起來,別折煞我了……」待鐵徵磕完頭起身,單慶餘趕緊趁機討人情,「如果你想報答我的恩情,就行行好,解除我和你妹妹的婚約。」

  「沒問題!」聽到大哥無罪釋放,鐵柔在奶娘的陪伴下立即趕到刑場,正好聽到單慶餘提出的條件。  「不用靖王爺開口,鐵柔也願意讓王爺回覆自由之身。」

  見到大哥安然無恙,月兒姊姊也恢復正常,鐵柔抱著兩人喜極而泣。

  單慶餘大大鬆了一口氣。「呼……繞了一大圈,終於解決最棘手的問題……」

  從迷戀花魁開始,一切都是他刻意安排的計畫,目的只為了甩掉根本不想要的未婚妻,沒想到簡單的一件事卻波折連連,連累到無辜的雲想依,最後還好是個完美的結局。

  「呼!累死我了,我要回家休息……」單慶餘揮揮手轉身離去,不忘嚇唬人,「鐵徵,趁我改變主意之前趕緊將你老婆帶回家鎖起來,免得有人把她擄走……」

  鐵徵再次抱起雲想依,緊緊鎖在懷裡。「沒有人能將月兒奪走,她永遠是我的小月兒,我們回家吧!」

  「嗯!」雲想依回以甜美笑容,幸福地依偎在愛人懷中,一雙美眸卻越過鐵徵的肩膀望向獨行離去的單慶餘,他的背影竟顯得有些孤寂。

  對於這輩子的第一個朋友,雲想依衷心盼望他也能找到幸福。

  不過,對於一個身不由己的人,他或許只能孤獨終生,抱著秘密活下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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